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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梅睡一会醒一会,她断断续续地说:“罗扬,总算等到你了……就是因为想见你,才坚持到现在……如果没有你,我早就不行了……”
罗扬替何梅抹去眼角的泪,他自己眼里却又流出感动的泪水:“何梅,别说傻话,你没事的,你要挺住,我们一起往前走,啊?我们一定会走出草地的……”
何梅居然抬起手,替罗扬抹去脸上的泪水。罗扬握住她冰凉的手,自己脑子里也是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后半夜,他们背靠背坐着。草地一片沉寂。何梅似乎来了精神,说:“天黑了,看不到这美丽的草地了,你注意了吗?草地上的野花,要多漂亮有多漂亮……”
罗扬虚弱地说:“是的,好漂亮。将来革命胜利了,我们还要来这里,专为欣赏这些美丽的花儿……”
“要是活到那一天,我愿意来这儿放牧,成群的牛羊、骆驼、骡马,还有泉水、森林……”
“太好了,我陪你来……”
“我为你唱歌、跳舞,给你做饭、洗衣服……”
罗扬无力地点点头。
何梅闭上眼睛:“可我等不到了……但我不后悔……”
罗扬也闭上眼睛:“是的,不后悔……这辈子能当红军,给穷人打天下,是多么了不起啊……我们走了两万里的路,这真是世界上最难最险的路,连鬼神都会被感动的,你说是吗?……”
何梅吃力地说:“罗扬,如果有来世,我还要当红军……”
“我也是……”
“我们一块当,好吗?”
“一块当。”
“罗扬,我死了,就让阳光来掩埋我,让鲜花来掩埋我,让清风来掩埋我吧……”
两颗硕大的泪珠从罗扬深陷的眼窝里钻出来:“何梅,我给你唱个歌吧……唱个我们洪湖根据地的老歌子。”
“好,我想听。”
雄关漫道 第三部分(8)
罗扬轻轻地,其实是在用最后的气力唱:“芦林是我房/船板是我床/菱角是我粮/红军呀,是我亲爹娘……”
微弱的歌声随风飘向远处……他们背靠背,紧紧地依靠着。两双手,颤抖着,紧紧地相握在一起。
歌声停了。月亮升上来,草地上月光如水。他们像是在沉睡,一动不动,宁静而安详。
清晨,一轮朝阳升起。悠扬的军号声弥漫在荒凉的草原上空,罗扬与何梅凝固在那里,他们背靠背,微闭着眼睛,又仿佛睡着了一般,面容极其安详。初升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罗扬一只手仍然紧紧抓住腰间那只鼓鼓的粮袋。一些五颜六色的野花环绕着他们,迎风摇摆。
杨连根缓慢地向这边走来,他走近,驻足,轻声地喊:“连长,何梅大姐……”
没有反应。
杨连根提高声音:“连长!何大姐!”
在他身后,很多战士围上来。杨连根终于意识到什么,张开大嘴,泪流满面、悲痛欲绝地呼喊:“罗连长——何大姐——”
众人也都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张开大嘴,悲壮地呼唤:“罗连长——何大姐——”
那天晚些时候,杨连根带领众人,在那条清澈的小河边,埋葬了罗扬和何梅。一座新坟堆起来了,杨连根首先把一束野花放在坟头上,接着,小杜上前,把一束野花放好。战士们依次上前,把他们手中的野花放到坟头上。
小小的坟头上堆满了美丽的野花。
杨连根对号手一挥手,号手运足力气,吹出舒缓的号声……
号声中,杨连根对着坟头举手敬礼。在他身后,战士们也都举手敬礼。杨连根的眼里已经没有了泪水,他的神色是坚毅的。
杨连根又率领后卫连,继续向前走去。他忍不住回回头,那座布满鲜花的坟头已被他们甩在身后。小杜靠近杨连根,小声问:“杨排长,罗连长的粮袋呢?”
“在我这儿。”杨连根从腰上解下那条粮袋,他们走到避人的地方,杨连根解开袋口的绳子,突然惊呆了!
他挖了两下,里面竟然全是黄土!二人面面相觑,愕然不已。见有人朝这边走来,杨连根想了想,急忙封好袋口,把粮袋紧紧绑在腰上。
全连战士都围拢过来了。杨连根拍拍腰上的粮袋,笑一笑,说:“同志们,连长的粮食,全在我这儿呢!满满一袋香喷喷的炒面,到了最最关键的时候,我就发给大家。希望大家听我的指挥,咬牙往前走,一个也不许掉队!”
小杜说:“我们都听杨排长的,快走啊!”
几十号人期待地望着杨连根,抬脚向前走去。杨连根走在最后面,他身上背着两支枪。显然,他接替了罗扬。
雄关漫道 第三部分(1)
这天傍晚,红军总部人员在一片大水洼附近宿营。朱德突然冲妻子康克清要针线包。康克清翻动她的小背包,不解地问:“老总,你要缝衣针干什么呀?”
朱德望着不远处的水面,沉思着。康克清拿出一枚针:“还好,找到了,给!”朱德接过针,放进嘴里,用牙咬着,弯成鱼钩:“还有线呢?”康克清明白了,老总是要钓鱼,她笑了笑,又去翻背包。
朱德做了个简易的钓鱼竿就去钓鱼了。草地里的鱼长不大,一般只有手指大小。朱德忙活了一个时辰,还算不错,钓到了五六条小鱼,最大的一条像一支钢笔大小。他把鱼放到搪瓷缸里,吩咐康克清和警卫员小赵抓紧熬鱼汤。他亲自去找柴火,忙活了半个时辰,搪瓷缸里咕嘟咕嘟冒出的热气有了香味了。他又说,再多熬一会儿,鱼汤浓一点才好。
康克清和警卫员小赵心想,老总看来是饿坏了,也馋了。哪知老总却突然说:“克清,一会把这碗鱼汤,端给弼时同志的夫人陈琮英同志。”
康克清这才醒悟过来,点点头。
朱德说:“弼时两口子,为革命献出的太多了。前面两个孩子,一个不幸死去,一个送了人。在甘孜时,弼时见了孩子,就想抱一抱,那眼神告诉我,他是真想孩子啊……小远征生在草地里,说什么这回也得把这孩子养活啊……”
康克清专注地熬着鱼汤,她叹口气:“唉,要是再有点盐巴就好了。”
搪瓷缸下面的火渐渐熄灭了。小赵说:“老总,熬好了,我去送。”康克清想了想:“小赵,还是我去吧。”朱德赞许地点点头。康克清端起鱼汤往任弼时等人宿营的地方走去。
第二天上午,康克清不放心,又去看陈琮英和孩子。不大一会儿,她兴奋地跑过来,老远就说:“老总!好消息!琮英有奶水了!”
朱德欣慰地笑了,他拍着大手:“好啊,孩子有救了!”
快要走出草地了,草地上最后的行军显得异常艰辛,大家的体力消耗得快到极限了,不断有人倒地,一声不哼就死去了。任弼时的身体时好时坏,他瘦得成了一把骨头,即便如此,晚上他仍然是点着蜡烛看书,或者写文章,有时找人谈话,一点都不爱惜自己。白天行军,人们只好用担架抬着他。担架员小毛两年来一直跟着任弼时,小毛和另一个担架员小陈抬担架的水平高,走起路来不摇不晃,首长躺在上面睡觉,一点不影响。
但是自从有了女儿后,每每听到女儿的哭声,任弼时就会突然醒来。这天行军途中,过一片水草地,人们七歪八倒地往前挪动,小远征又哭了。几个身体好的女兵轮流抱着小远征走,陈琮英跟在她们后面。孩子是饿了,她就给女儿喂奶,奶水虽然不多,但总比没有好。喂过奶,女儿不哭了。
任弼时睁开眼睛,见小毛和小陈满脸是汗,累得气喘吁吁,他示意他们停下。他们把担架放到一块干燥的草皮上,任弼时说:“小毛,扶我起来。”
小毛不动,任弼时口气严厉地说:“快扶我起来。”小毛只好扶任弼时站起来。任弼时走到怀抱女儿的一位女兵面前,说:“把孩子给我。”
女战士说:“任政委,我们抱孩子就行了,你病成这个样子,就别管了。”
任弼时摇摇头:“我是孩子的父亲,理应尽点责任,你们就让我抱孩子走一段路吧,好不好?”
陈琮英理解自己的丈夫,就地冲女战士点点头。任弼时接过襁褓,爱惜地抱住,一步一步,在泥水中艰难地朝前挪动……
在他身后,人们紧紧跟上。
贺龙在任弼时他们身后,约有三天的行程。贺龙的枣红马上驮着一位重伤员,他端着大烟斗,跟在枣红马后面走。他抽一下烟斗,已经不冒烟了。警卫员小周靠过来:“老总,烟叶断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