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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来了,却各个愁眉苦脸,门一关,集体沉默。
很显然,对于明朝船队的来意,大家都不看好。
万一真要打起来,该如何应对?或者说,该往哪个方向跑?
有人提出,先派使者前去试探。
立刻被反驳,试探不出,更加惹恼对方该怎么办?万一被当贼寇解决掉,还能以正义的名义报仇吗?!
双方争执不下,源道义头疼,手下也是一样。
想不出好的解决办法,只能先派人到港口等着,万一明朝真是派军队前来攻打,也好提前有个准备。
打不打得赢?
总之,先看情况再说。
日本人惶惶不能安,正为打仗和跑路做两手准备。
郑和的船队已渐渐靠近下关,巨大的黑影出现在海面上,像是一头头巨兽,张开了大口。
这次下东洋之行,终于抵达第一站,饱受晕船…折…磨的郑和同王景弘,终于能缓口气了。
于此同时,孟清和在大宁的办学计划也初见成效。
大宁城西,新建的儒学正式开始授课。
两层的建筑,门前立着兴宁伯亲定,经天子审批的学规。
最先一条,入学的学子,不分贫富,民族,无论边民还是归附部族,全部一视同仁。
入学之后,统一发蓝色布衫,戴四方平定巾。入冬发棉袄,棉帽。
鞑靼和女真入学者,先随训导学习汉文,评定通过之后,再进行下一步学习。
儒学中设有武训,有武师教授骑马射箭。不要求人人习成文武全才,至少不能是手无缚鸡之力文弱酸丁。
学中每月两次考核,文武皆优者,奖宝钞两锭,单项优异者,奖宝钞一锭。
这种考核方式,倒和了鞑靼和女真学子的胃口。比之乎者也,基本都要倒数,论拳脚功夫,马上作战,十次里,有五六次能拔……出得头筹。
曾有御史弹劾大宁儒学违圣人之道。
永乐帝下旨询问,孟清和立刻送上早已写好的奏疏。内中所奏,再次瘙到了朱棣的痒处,再有御史上言,一律驳回。
理由很简单,圣人言,有教无类,循循善诱。君子六艺,古已有之。大宁儒学所为,不过因材施教,何言有违圣人之道路?且北疆边塞苦寒,时有寇边之祸,学中士子习武,临到危急时,亦能保家卫国。
“兴宁伯即是以士从军,靖难立有大功!众卿不必多言,且观今后便是。”
天子金口玉言,一锤定音。
即使仍有御史给事中上言,也影响不到孟清和分毫。
群臣只看到了大宁儒学文武兼修,却完全忽视了儒学中开办的“汉文学习班”,以及各项学规的深远意义。
起初,朱棣也没将此事放在眼里,但在孟清和上疏之后,永乐帝顿悟了。
负手在殿中踱步,立定,重又拿起孟清和的奏疏,几乎要将每个字掰开了看,深深印入脑子里。
“白彦回。”
“奴婢在!”
“传朕旨意,赏大宁儒学,令边卫效仿行之。”
“是。”
白彦回领命退下,到内阁去传话,今日入值文渊阁的是杨士奇和杨荣,听完天子口谕,心中各自起了思量。
翌日,赏赐大宁儒学的旨意送出京城。
隔日,永乐帝再下令,赐大宁镇守,北京留守行后军都督府同知,兴宁伯麒麟服,赐钞五百锭。
原本,皇帝给钱是好事,就算是宝钞,五百锭也能买不少粮食。
可问题在于,发钱的时机不对。
正赶上宫中赏赐奉天靖难功臣家眷,国公,侯爵,伯爵,都督,指挥,千户,百户,卫所镇抚,典仗命妇皆有赏赐,其中国公夫人即获赐冠服,赐钞五百锭。
接到封赏的旨意,孟清和沉默了,不晓得该做出何种表情。
故意的还是凑巧?
或者说,永乐大帝在玩冷幽默?
举头望天,仍是无解。
干脆先领钱,其他的,再议。
第一百四十四章()
永乐二年十一己酉,冬至
天还未亮,大宁城中便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
守城门的卫卒用力拍了拍脸,打起精神,举着火把,急步走下城墙,拦住了策马奔向城门的十余名骑士。
“锦衣卫奉旨回京!”
为首的骑士举起腰牌,明晃晃的银牌,在火光照耀下十分醒目。
卫卒不为所动,仍横起长枪,镇守有令,不到时辰,绝不能开城门!
临近年关,必须比平时更加小心。大宁城中聚集有不少往来于南北的商队,携带的皮货,盐巴,粮食,茶叶,哪一样都是草原上急需的。
没仔细查验过腰牌,万一是鞑子的探子假冒,出了事,上头责罚暂且不论,单是卫卒自己心中都过意不去。
卫卒见领队的是百户,抱拳道路,“卑下也是奉命行事,还请百户体谅。”
城门不开,锦衣卫也不能硬闯。
好在不需等多久,卯时正,卫卒准时开了城门,一队骑士才快马出城,向南奔去。
待马蹄踏起的碎雪消失不见,才有一个卫卒开口询问,“小旗,拦了锦衣卫,当真无碍?”
之前横枪查验腰牌的卫卒哼了一声,“这是哪?大宁城,边塞要地!上月还抓了两个鞑靼探子,就是冒充的泰宁卫百户,你们几个都忘了?”
开口询问的卫卒缩了缩脖子,似想起了什么,不由得打了激灵。
“锦衣卫又怎么着?到了大宁,就要守大宁的规矩。到了天子驾前,咱们也有理!”小旗顿了顿,“这可是丁千户说的,丁千户是谁?兴宁伯的把兄弟!兴宁伯是何等人物,还用得着多说?没有兴宁伯在此镇守,咱们能过上今天的日子?眼睛都给老子放亮点,甭管锦衣卫泰宁卫,全照规矩来!”
“是!”
天…色……渐…亮,出入城门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卫卒不再多言,开始认真盘查,务求不放过任何可疑之人。
自兴宁伯镇守大宁,大宁城再不见早年间的荒凉。临街的客栈食铺,往来的商队,赶着马匹和羊群的鞑靼,扛着山货托着雄鹰和海东青的女真,各……色……人…等在城中往来不息,城南开辟出的商市更是一日比一日热闹。
兴宁伯仁义,体念边军苦劳,入城收取的铜板,逢单月取出一成,分给守城的卫卒。
善战的边军不论,伤卒和勾补来的余丁贴户,都得了在城内维护治安的差事。
按照大宁都司贴出的告示,凡边军,除屯田戍卫所得军饷余粮,若有功,除了朝廷恩赏,都司另有钱粮发放。尤以同鞑子作战,斩首擒敌所得最高。抓获鞑靼和瓦剌的探子,首功者,单粮食就能分得一石两斗,宝钞不稀罕,布匹和盐巴也时常会出现在奖励的单子上。贴户边民有功者,同样依例重赏。
赏赐均以天子名义发下,实行之前,已经北京行部上报朝廷。
消息传开,朝中多有非议,尤以兵科给事中言辞最为激烈,认为大宁都司此举有收买人心之嫌,定是图谋不轨。
朱棣当殿驳斥了弹劾孟清和及大宁都司的奏疏,扫视过满朝文武,沉声道:“朕在藩邸时,数因围猎过田家,见农人所食皆粟米荞麦,甚粗粝。问后才知,北地苦寒,雨雪无常,田中所出麦稻需缴冬税夏粮。一年辛苦却未必能够饱腹,方知其苦。”
朝堂之上,群臣皆无言以对。
寒窗苦读,不闻窗外事,毕竟只是少数。如杨士奇等自少时颠沛流离,遍尝穷困之苦者,更能体会永乐帝话中所含深意,神情中多了几许沉思。
“朕既知民苦,偶下乡里,临军屯,亲劳问,无不感悦。”朱棣顿了顿,似在回忆北平岁月,又似在叹息,满朝文武,竟只有兴宁伯一人,言行皆体圣意。幸得贤臣之际,不免又感到失望。朝堂诸公,国之栋梁,饱读诗书,研习先圣之学,竟无一人有兴宁伯之贤。
朝廷养士,不能为国为民,还有何用?
“边塞之地多军屯。军卒有戍卫之责,亦有屯田之劳,其苦更甚农人。若镇守指挥能知其情,时时劳问所苦,加以奖赏,谁不感奋勤力?”
兵科给事中还想争辩,天子之意在恤民爱军,但大宁都司所行实有谮越之嫌。更重要的是,大宁边军军饷优渥,奖励颇多,长此以往,其他边卫守将当如何自处?
“臣非不体边军之苦,然大宁之举,实是遗祸无穷。”
此言一出,永乐帝也不免默然。
不患寡而患不均。
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