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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人簇在八荒琴旁,果真没人敢动。
过了一会儿,只听有人愕声愕气说道:“主公,这方古琴难道是……?当年属下在七星坛述职,曾见过多次,虽是远观,却也不会认错。”
马源的声音也极尽颤抖:“你不会认错,我就更不会看错了,是他!他居然还活着!这是以琴化界么?——都赶紧散开,撤下山去,不要在这里惊扰。还有你,速速赶去总坛,把这里的情况通禀教主,教主思他极甚,倘若知道他尚在人间,必会亲来,快去!”
一方古琴吓退马源,简直荒诞可笑,令人难以相信。
要知道,马源修有二十年的混元真气,功法深厚。
今日即使轩仙流掌门秋道仁来,也未必吓得退他。
邹奇好生难解,奇问:“大师,这是为什么?”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老和尚轻轻摇头,转而投目看向谢宫宝,发了一声哀叹:“哎——,六道苦轮,皆由贪爱。谢施主,那个人孤傲一生,视琴如命,他既肯把琴送你,可见惜你几分;这琴剑原在苦海,既因你出世,就该让它们多染人间烟火,如此或许能帮他渡过苦海。——谢施主,贫僧的话你懂了吗?”
……
……
谢宫宝暗暗捏汗,这禅语打得真是让人头疼。
不过老和尚说的意思,细细揣摩,倒也懂得。
首先是有些体会,明白这八荒琴代表着什么。
然后,顺着老和尚的意思那么一猜,又是一阵伤感。
谢宫宝知道先生是谁,只是谨遵先生告诫,不猜不想不说而已。
五年下来,谢宫宝体会着先生的一切,知道他沉沦苦海,难以自拔,先生是在折磨痛恨着自己,他不希望有人在他耳边提起他的名字。——然而五年的师徒之情,似乎给先生注入了一些人间烟火,先生明明知道琴剑现世,必将暴露他假死的信息,却仍然义无反顾的以八荒琴、揽月剑相赠,可见他对谢宫宝有了疼惜和期许。
这种疼惜即是渡苦海之舟。
这种期许则是划舟的动力。
谢宫宝思虑片刻,有此悟:
“大师的话,晚辈明白。”
……
……
见他们二人打上哑谜,白骆衣急了起来。
她在洞里坐立不安,来回兜步,看了看打坐疗伤的邹奇,又看了看儿子,求那和尚:“大师,您是当世枯佛,您……您一定想个法子救救我们。他们……他们是不敢进来了,可也没有走远,刚才好像听到他们说要去请纳兰图霸,这……这要她真的来了,我们就更逃不掉了。”
老和尚呵呵柔笑:“女施主莫怕,那方古琴已经吓着马施主了。一会儿贫僧作陪,趁天黑不辨借天路遁走,相信马施主八成是不敢追赶的。现在嘛,就等邹施主了,等他气息顺畅些了,我们就走。”
邹奇缓缓站起,力气似乎康复不少,朝老和尚礼道:
“晚辈好了很多,这就出去说个清楚。”
“既是好了,何不早走,出去何为?”老和尚问。
邹奇笑而不答,凄惨的踏着脆响的步子走出洞去。
第三十章 为天下计()
他朝下盈望,山下五十多个举火之人也朝他望来。
双方相互看着,相隔太远看不清楚,一时间谁也不说话,静的可怕。
过了一会儿,邹奇突发声响:“马老,你关我四年不够,还想关我儿么?我邹奇向来说一不二,既然已经承认不守婚期,与骆衣私通生子,便不会抵赖。邹奇有罪,自当回去向师门禀明罪状,届时,我与骆衣、孩子是死是活全凭师门定夺,还轮不到马老代劳。邹奇话尽于此,请马老自重。”
话罢,也不愿听马源回话,转身回洞,静静坐下。
此时,他有卸千斤重担之感,悲戚中又有些舒坦。
洞中三人哪料他会发此一言,均是怔愣当场。
自揽私通之事,当众宣扬,等于自毁前程。
此事再经人疯传,必然会闹得沸沸扬扬。
往后,臭名远扬不说,也给师门抹了黑。
谢宫宝摇了摇头,替他感到极为不值:
“邹大哥,你揽罪上身根本就不值得。”
邹奇浅浅一笑,笑得颇有无奈和伤感:
“我仔细想过了,马擒龙跟骆衣犯的错大了一些,她们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可是毕竟没有婚约,也不是夫妻,她们犯下这事,别说我正派难容,就是他幡尸教也是不耻的,我若担下,也就犯了一个私通之罪,况且我和骆衣原本就有婚约,罪孽也就轻了一些。——可若我置身事外,马擒龙与骆衣生子一事让师门知晓因由,牵连就大了,到时候必然又是一场正邪大战。——哎,阴阳轮回之期将近,正邪两道正需通力合作应付九幽乱局,此时绝不能大动干戈。所以,我为天下计,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
这话正气浩然,老和尚听罢,赶忙合十做礼,口念佛号:
“阿弥陀佛,舍一己而救天下,邹施主真是菩萨心肠。”
邹奇摇了摇头,苦苦笑道:“大师谬赞,其实晚辈揽罪上身,也有私心。世人推崇男尊女卑,倘若大战一起,正邪未必会有赢家,但可以肯定的是,骆衣母子必不容于正邪两道,她们母子一定会死。晚辈心系于此,也是一番私欲吧。”
老和尚抚须呵笑:“不私不私,救人不分公私。”
这时,白骆衣这头早已经哭得凄泪如雨了。
听罢邹奇之言,哽道:“奇哥,我……我对不起你。”
邹奇罢手止声:“别说了,相识一场,能帮你的也就这么多了,帮过这一次,往后你我再无瓜葛,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吧。大师,这山下的魔头越聚越多,躲在这里终究不是办法,晚辈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劳请大师送我等一程吧。”
“邹施主既无大碍,那便请吧。”
老和尚在前引路,四大一小走出洞口。
……
……
此时山下举火之人已增至数百,均昂头看来。
天色黑,双方都看不清彼此容貌,只能靠猜。
谢宫宝把琴装袋,背在背后。这个动作可把野拂碑林一众吓了一跳,他们通过月光,依稀看见有人动琴了,知道这方古琴来历的长者们都齐齐“哇”了一声,骚动不安的、急急忙忙的、悄声喊退。——这时,山边那头奔来两人,一边跑一边喊:
“邹师弟莫慌,为兄和水瑶师妹援你来了!”
两人奔步奇快,瞬间即到,却是易云和云水瑶。
她们俩看见如此多人,傻傻的怔了一下。
邹奇知道她们嘟着嘴有话要问,抢口道:
“师兄师姐,有话等离开这里再说。”
眼下大山被围,应当速离,实不宜拖拉。
老和尚和谢宫宝互望一眼,各运真气。
一个脚起金光,宛若一朵莲花。
一个背生五彩光翅,羽展三丈。
这时,山下有人大呼:“龙涎寺金莲法座!白兄逝世多年,今日涅槃重生,与龙涎寺的枯佛大师谈佛论道,却要和马某以琴化界,同时故人,何以厚此薄彼。”
“莫要理他,我们走。”
老和尚揽起邹奇、易云、孩子,一飞冲天。
谢宫宝裹上白骆衣和云水瑶,也疾冲而去。
一个金莲法座,耀耀拔度。
一个霓裳羽衣,艳艳轻腾。
两缕光芒在空中一划而过。
野拂碑林一众摄于古琴,莫敢再追。
……
……
谢宫宝一行跃过界山,天亮落地。
借飞天路,一夜也才行了两千里。
此处属中州北部,多是丘陵,前面不远是北部重镇千香店。一行人走上官道,邹奇转身朝谢宫宝叩礼,也向老和尚打着佛手:“承蒙护送,不敢言谢,邹奇是戴罪之身,脱险即可,剩下的路就不敢再劳烦二位恩送了。”
老和尚朝邹奇还礼,嘴角轻叹,宛有惜才之感。
而后,又向易云和云水瑶依次执礼,口念佛号: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回山后,若是见到秋掌门和各峰掌观,请跟他们说,‘空相’择日会登门揖礼拜会。还有,老僧知道,贵派素来执法森严,邹施主所犯之罪怕是不能轻饶的;不过,老僧看他是可造之才,还是希望替他说个情,你们回去跟秋掌门说,怎么罚他都行,只是希望莫废他功法,莫伤他性命。”
易云和云水瑶赶紧回礼:“大师的话,晚辈一定带到。”
其实,她们早猜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