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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必再说了!”
王庆祺只好闭嘴。
“不管他有没有悖逆谋弑之心,但秽乱宫廷,辱我太甚,我就不能不杀他!亲政还要多久?我等不了!再等多一年半载,我非疯掉了不可!”
秽乱宫廷?到底他妈的怎么回事嘛!
“王庆祺,”小皇帝冷然说道,“忠心不忠心,不是单靠一张嘴的!两面三刀、口不对心,就是欺君!你也说了,我总是要亲政的,待我亲了政,哼,这种墙头草般的小人,会有什么下场,你自己想去!”
王庆祺呆住了。
小皇帝站了起来:“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皇上……”
“小李,咱们走!”
小皇帝拂袖而去,王庆祺只好“跪送”。
之后,他站在在院子里,发了半天的呆,回到屋里,坐了下来,又发了半天的呆。
怎么办?怎么办?
他固然热爱荣华富贵,但并没有什么政治野心;他亦不算一个胆小的人,但做这种失败了便身死族灭的“大事”的胆子,却是没有的。
皇帝学生的脾性,他也是了解的,一念既起,便无法消却,对关卓凡,他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有没有自己的帮忙,他都会“动手”的,迟一点、早一点的事儿罢了。
这个事儿,即便自己始终敷衍,不出什么实质性的气力,但无论如何,已入其局,将来事败,便难逃瓜蔓。
在他看来,“除此神奸巨蠹”,没有任何成功的可能,“将来事败”,是不可避免的,则自己“难逃瓜蔓”的下场,也就不可避免。
王庆祺熟读史书,这类政争失败者的下场,他是很清楚的,小皇帝怎么样先不说,他这种在下边儿“襄赞”的,几乎都逃不脱菜市口上的一刀。
后脖梗凉嗖嗖的。
还有,王庆祺晓得,以小皇帝的脾性,那段话,也不算玩儿虚的:“忠心不忠心,不是单靠一张嘴!两面三刀、口不对心,就是欺君!你也说了,我总是要亲政的,待我亲了政,哼,这种墙头草般的小人,会有什么下场,你自己想去!”
就是说,即便小皇帝能够忍住,在亲政之前,不对关卓凡动手;亲了政,也不会有自己的好果子吃——闹不好,自己的倒霉,还在关卓凡前头呢。
我左右是做不成人了。
怎么办?怎么办?
这个事儿,是没有人可以商量的。
呃……
如果说有,那么,只有一个人:父亲大人。
父子情殷,怎么着,老父都不至于把自己给卖了。
可是,王庆祺也是知道自己这个老爸的,性格庸懦,谨小慎微,掉下片树叶,也怕砸着头,不然,也不能混得这么惨:道光二十年就点了庶吉士——曾国藩亦不过道光十八年会试中式——目下已是同治五年了,距他“散馆”,整整二十四年了,连儿子都点了翰林,他却连一任“考差”都没有放过。
天大的麻烦,说给他听,会不会,吓坏了他?
他又能给自己出什么主意呢?
唉!
思前想后,犹豫再三,到了晚上,到底还是把这个事儿,同父亲说了。
王祖培默然不语。
王庆祺也不说话。
过了差不多半刻钟,王祖培终于开口了:
“社稷,太祖、太宗之社稷,圣祖、高宗之社稷,非……今上一人之社稷。”
顿了一顿,“轩王,社稷柱石也。”
王庆祺心头大震。
他晓得父亲的意思了。
他也晓得,自己该怎么办了。
“今日事,今日毕。”
“……是,儿子……遵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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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一一六章 事有可为?()
第二天,弘德殿。
看到王庆祺的第一眼,小皇帝微微怔了一怔:这个人,虽然照例堆出来满脸的笑容,但眼圈发暗,脸色青灰,一看就是一夜不曾安枕的样子。想来,自己“轻造潭府”之后,是夜,他辗转反侧,天人交战,难以成眠。
王庆祺的这副形容,叫小皇帝心里舒坦了一些——“姓王的良心,到底还没有全给狗吃了。”
不过,讲书的时候,他依旧对王庆祺没有任何好脸色,正眼也不瞧他一眼,且小动作多多,不是打呵欠,就是伸懒腰,王庆祺有所问询,几乎都不回答,不是嚷嚷“我要喝水”;就是皱起眉头,“肚子疼,忍不了”。
出了屋子,并不真的去茅房,只是在院子里兜圈子,兜够了,才懒洋洋的回到屋子里来。
如果讲书的师傅是倭仁,小皇帝是绝对不敢如此作怪的;如果奉派了“照料弘德殿”差使的醇王在,小皇帝虽不怕他七叔,可也不敢太放肆,因为若不听教训,醇王转头就去找四嫂告状了。
可是,今儿这两位都不在,我还不叫你这个“辜恩”的软骨头、墙头草,好好儿瞅一瞅,“天颜”是什么“色儿”?!
不过,王庆祺似乎毫不介怀,每有提问,小皇帝或扬着脸,充耳不闻,或各种花式作怪,可王师傅脸上,却没有一丝不豫或尴尬之色,由始至终,一团春风。
好容易挨到下学了,王庆祺对小李子使了个眼色,小李子会意,寻了个由头,留在了最后。
他们两个的举动,小皇帝是看在眼里的,不过,只“哼”了一声,没有说什么,在一群太监的簇拥下,自顾自地先去了。
过了整整大半个时辰,小李子才回到弘德殿。
“什么事儿,磨蹭了这么久?”小皇帝斜乜着小李子,“瞧你的神气,倒好像……挺高兴的?”
“是,”小李子笑嘻嘻的说,“王师傅那儿,有好信儿呢!”
小皇帝心中一跳。
好信儿?
摒退殿内、殿外闲杂人等,小李子说道:“奴才先给万岁爷告个罪,万岁爷前几天微服出行的事儿,奴才……嘿嘿,自作主张,说给王师傅听了。”
小李子“自作主张”,小皇帝倒是不以为意,连计划诛除“神奸巨蠹”这种天大秘密,都和王庆祺说了,出宫微行,行院寻欢,“小事”一桩,自然没有什么对其隐瞒的必要。
不过,姿态还是多少得有一点儿:“哼,你倒是嘴快。”
“奴才该死。”
顿了顿,小李子说:“王师傅问奴才,‘那个人’……呃,秽乱宫廷的罪行,到底是怎么暴露的?奴才想,要人家出力,这种紧要关节,就不能不交代清爽,不然,大伙儿做起事情来,心里不大有底儿,所以……嘿嘿。”
“也罢了,他怎么说?”
“王师傅义愤填膺!他说,‘那个人’的所作所为,真正是……呃,‘人神共愤’!他就算粉身碎骨,也要将‘那个人’……呃,‘斩落马下’!”
“斩落马下”这种戏里边儿的话,听起来有些不伦不类,不过,小皇帝爱看戏,王庆祺爱唱戏,有时候,君臣対唔,时不时会跳出几个戏词儿,小李子如是转述王庆祺的话,小皇帝并没有任何违和之感。
“还算他有良心!”小皇帝说,“可是,昨个儿,他为什么又是那样一副德性?”
“王师傅说,昨个儿,事儿来的太突兀了,他一时半会儿,没有转过弯儿来,单想着什么……哦,‘善用兵者,未虑胜,先虑败’,呃,‘凡事须做万全考量,方能立于不败之地’,所以,就单想着难处了。”
小皇帝“哼”了一声。
顿了一顿,小李子继续说道:“王师傅说,昨儿晚上,他想了一宿,愈想愈是惭愧!皇上对他的恩典,真正是天高地厚!呃,这个,‘君臣际遇,千古不遇’!皇上有所托付,他却一味摆难处——不能为君分忧,实在是羞惭无地!”
小皇帝又“哼”了一声。
“王师傅说,他定下心来,苦苦思索,终于发现,事情并非不可为!”
小皇帝眼睛一亮:“哦?!”
“不过,”小李子微微压低了声音,“王师傅说,‘擒杀巨憝之机,不在宫内,而在宫外’!”
小皇帝的眼睛睁大了:“宫外?”
“是!”小李子说,“王师傅说,他昨个儿的话,并未全错,宫里边儿的情形,确实很难下手,即便‘巨憝就擒’,亦难以免于钟粹宫的干涉,到时候,前功尽弃,打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