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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殊-第2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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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怎么说,狼喜欢从背后扑人却是真的。这只狼妖成了妖魔以后,也保持着原来狼的习性。

    牠从后头飞扑向这个男人,居然悄无声息。

    雪花片片飘落,也是无声无息。

    飘落的雪花,就被刚涌出来的鲜血染红了。

    苍狼妖涌出来的血。

    想吃人的妖兽,反被人吃了。妖兽再狡猾,到底斗不过人。

    本来随时都好像要摔倒在地上被吃掉的男人,静静的立在雪地上,看起来还是有点憔悴、有点疲倦,似乎受过很重的伤,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发作的。但他却始终不倒下。

    后来他就进了疄品郡的朝廷,步步高升,终于闻名于宦途。

    阿颜当然没有荣幸亲眼目睹他杀狼的过程。但是阿颜曾经被他丢在类似的旷野里,要面对类似的凶兽。

    “喂,我怎么可能成功!”阿颜抗议。

    “我成功过。那时候,我受了伤,跟你现在的功力差不多吧。”那男人淡淡道。

    “……那你是怎么赢的?”阿颜问。

    其实她还想问:你没骗我吧?不过看看男人那威严可怖的脸,她聪明的咽回这句质疑,换了个问题。

    男人还真是诲人不倦,就给她讲了上述故事。不过,最后他是怎么杀的那只苍狼妖?他就没讲了。要阿颜自己悟。

    阿颜现在还在这里,没有死,当然是那次终于悟到了。

    不过现在回忆,她却没有回忆终于杀了凶兽的胜利场面,倒是不由自主回忆起她在荒漠中跋涉、被凶兽尾随、体力越来越流逝、死亡越来越真切的攫住她,她不断在脑海里播放那男人说的故事、不断的脑补细节的那场面。

    当时想得太多、慌得太苦,竟至于现在都走不出那回忆去。一旦那场面开始播放,就停不下来。

    阿颜只好给自己找点别的事做,转移情绪。

    她开口问那受伤的男人:“你叫什么?”

    “小生张鸿——”

    “假名?”阿颜打断他,问。

    这次,张鸿没有回答。

    张鸿说他腹部的伤,是摔倒在山石上所致。阿颜看着,确实是钝器所伤。

    山石也算一种钝器吧!

    他的过去,他绝口不肯再提,阿颜也就没有再问。

    姚老头不知为什么总看他不顺眼,想把他丢出去。阿颜问他:“你走不走?”

    张鸿想了想:“先报了姑娘的救命之恩,再走不迟。”(。)

第四章 树摇惊夜鸟() 
报恩的最好方式,就是给钱。

    张鸿没钱,但他会行医。于是他挂了个布招牌,专门替人正骨、疗疮、止泻通便、牙疼脑热、小儿夜啼,一脚踢。

    渐渐的客人越来越多。他赚了钱,就交给姚老头,于是姚老头也没有理由赶他走了。

    当他的生意做得更好一些,就有人给他提亲。张鸿倒不推辞,只说:“我得先看着妹妹嫁个好人家。”

    ——哦对了,这个时候,他对外假称是阿颜的哥哥、姚老头的另一个远房侄子。

    阿颜对此倒没意见,反正对她来说,“亲人”越多越好,可以掩饰她的本来身份。

    不过她没想到张鸿居然还能把她这个“亲妹妹”如此使用。

    她脾气再好、再不计较,也想跟张鸿算算这笔帐。可是她找到张鸿的时候,张鸿左手托一匣胭脂花粉,右手拎一包八宝鸭子,冲她微笑。

    张鸿的微笑,是很动人的,像秋天的湖水里,有朵双掌合拢那么大的花儿,不紧不慢,一瓣、一瓣的开了,那么专心与温柔。

    阿颜到嘴边的计较平空失遗忘鸿把胭脂匣子递给她,她却去接八宝鸭子,局促中,随口道:“姚老爹曾经说,烧鸡烧鸭什么的要邻街的花生米、五香干,配起来才叫香!下老汾酒简直绝了。”

    张鸿没有二话:“我去买。”

    阿颜叫住他:“算了,改天吧!今天又不是过节。”

    “喜欢就吃吧!当今天过节好了。反正明天……”张鸿把底下的话咽回去。

    阿颜知道他想说的话:明天,也不知还能过这样的日子不能。

    两人对站着呆了片刻。张鸿匆匆转身,逃也似的离去。

    过了太久的时间,都没有回来。

    阿颜去找他,香干铺子里没有他。街市略有点警戒气象,听说是一股乱党打得近了,不是针对张鸿。

    阿颜又去了酒铺。

    一个黑衣中年大婶坐在那里歇脚,向过往行人请问,有没有见过一个医生的孽种。

    那医生。仪表堂堂,谁知私底下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迷信“吃什么补什么”,想补一补床上风光。就私自把一些没根底的流浪儿引到家里弄死了,割了底下那话儿泡药酒。事情捅穿后,本该处死的,他上下使钱,只判了“镜刑”。

    所谓镜刑。就是犯人给别人身体上造成了哪部份伤害,就在犯人身体上找补回来。

    黑衣大婶的儿子就是被那医生害了的。她忿极,掏家底捧出几个钱,求官府判斩立诀,又去求行刑者把医生杀了。哪个理她!

    那医生行刑日子,正与黄侍郎是同一日。行刑的,是个资深刽子手,一干瘪老头儿,手式老辣,拽开医生袍子。手起鸟落,示众一周,大家高声鼓噪。前戏火爆,叫人心满意足。医生血淋淋晕迷、被拖了下去。黄侍郎上场,一时鸦雀无声,等着看这重头的正戏。

    犯官验明正身,脱了衣袍。开剐前,刽子手要一掌拍在犯人心口,封了他的血脉,这样免得血乱流不好看。还能帮助创面整洁,保证刽子手准确下刀。

    老头儿拍得利索,割得也漂亮,观众大声叫好。但割着割着不对了——犯人怎么没反应?再硬骨头也不至于吧?

    一检查。坏了!犯人已经死了!这才割了多少刀?

    群众很失望,大声鼓噪,演化成骚乱。老头儿吓得逃跑了。老头儿的上司引咎自责,挂起乌纱帽,下决心天涯海角也要捉回老头儿惩罚!

    ——这且不提。

    总之那医生回去之后,邻居同行都嘲笑作弄。受害者亲友又堵着门骂。他安身不住,溜出京去,不知到了什么地方。那医生的儿子,也觉得很没脸,离家出走。

    罪孽深重,怎能一跑了事,黑衣大婶一路追来,追不到医生,但发现医生儿子的行踪,断断续续的找到这里。

    她向人家描述医生儿子的样子:尚未弱冠,白白胖胖。

    张鸿看起来二十好几了,皮肤深褐,结实消瘦。

    大家都说没见过这样的人,并且很同情那个大婶。给了大婶一些剩饭冷馒头,鼓励她继续找下去,找到后最好拉回潜城让大家开开眼界。

    大婶极感谢大家,收好饭食,准备出城,可是士兵封了城门——戒严了。

    乱党越来越猖獗,潜城多点小心是没错的!巡城士兵敲着锣警告大家:该回家的回家,该去客栈的去客栈,别在外头尽遛达——

    戒严了!

    一片慌乱。黑衣大婶舞着胳膊问:“那俺去哪?俺去哪?俺没钱!”这次没人理她了。

    阿颜站了片刻,转回去。

    在黄侍郎的废宅里,阿颜找到了张鸿。

    张鸿在一座朱栏青瓦的小楼前。

    那小楼就是传说中黄家小小姐的闺楼,早已一半倾颓,成了鼠穴雀窠。楼边有一片梅林,无人照料久了,枯朽倒下好几株,留着的也枝杈乱着长,像落难的妇人,蓬头垢面。有株合欢树,倒是茂盛得惊人,吸取了整宅的生命力一般,树冠是艳丽的绿色,羽毛般的叶子一片片那么生动,似浓密的睫毛,仿佛有什么狡黠的眼睛躲在下面、随时会向人窥视。

    张鸿凝望合欢树,不知多久。阿颜足音从他背后轻轻叩来,他回身,给她一个微笑。

    笑容清净发苦。

    他说:“站了这么久,也没什么妖精肯出来收了我呢。”

    “啊,”阿颜徐徐回答,“我想这个世上并没有妖精。”

    她伸手,牵他回去。他一言不发将手放进她手心里。那只细弱的手,却出他意料之外的有力,仿佛他将全部生命交给她,她都握得住。

    但他们已经出不去。

    戒严的士兵封死了所有街口。他们已经催促过三次,良民们再不各自归宅,全都要当作乱党探子抓到狱里去。

    阿颜听见了第三次催促,仍然走进废墟中来。她想,也许他在这里。

    她不忍他一人退避在这里。

    她找到了他,却再也出不去。

    好在天气暖了,随便哪儿混一晚,冻不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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