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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楚之死让玉华台上下都安静了好些日子,苏代栖鸾殿里的苁湘也被带去靳刑院,听闻是被赐了壶毒酒,死在了狱中。
整个夏日,玉华台连着死了两名妃嫔,顺带着荣秉烨的心情也渐渐低落。
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噼啪的打在廊檐上,栖鸾殿院中的百日红也渐渐有了颓唐之势,粉紫色的花朵不再如从前盛极一时的娇媚,远远望去,竟是绿肥红瘦了。
荣秉烨立在廊下,静静地瞧着雨水毫不怜惜的拍打着百日红,随着雨点落下的,只有稀少的残红,他不禁轻声叹息,苏代徐徐走至他身旁,素手轻轻抓紧他的手,微微笑道:“听珧芷说,已经过了处暑,再过些日子便是白露了。”
他没有说话,眸中的沉静像是一汪深不可测的湖水,良久,他的声音才若有若无的飘来,“灼灼,朕不是个好夫君。”
苏代闻言一怔,心道他是为了欣嫔和韩小仪之死感怀,她旋即唇角微微上扬,声音似有些娇俏:“不,陛下是灼灼心里最好的夫君。”
他转向看她,眸中似有一丝宠溺,却又有一丝寂寥,他的双眸紧紧凝望着她,俊朗的眉宇间染上一抹柔情,“在朕心里,旁人也比不上你。”
听他这般讲,她心中像是吃了蜜般的甜,双臂轻轻环住他的腰,他也伸手抱住她。面前是如注的雨帘,耳畔是他的心跳,鼻尖是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的味道,他那么真实,那么叫人深情缱绻。
不知过了多久,身侧缓缓走来低着头的桓谙其,只听他轻唤了声道:“陛下。”
荣秉烨轻轻放开她,苏代朝他暖暖一笑,他又紧紧地握了下她的手,她轻声道:“臣妾先进去了。”
他微微颔首,对她温柔笑着,“朕今晚再来陪你。”
苏代笑着点了点头,走进殿内,隐隐听见殿外零碎的字眼,“韩思淼”、“上奏”、“御史台”。
苏代静静地听着,直至殿外再无声音,她知,他去了文津殿。她坐在黄花梨玫瑰椅上,淡淡问道:“韩思淼是何人?”
珧芷轻声答道:“韩思淼大人是韩小仪的父亲,现任左副都御史。”
原来是御史,想来韩小仪之事,她父亲定不会善罢甘休,只是不知此次又要参谁一本,苏代低眉轻笑一声。
赛罕自殿外匆匆进来:“娘娘,元宵求见。”
苏代有些讶然,多久没见胥珩了,这些日子妃嫔间的争斗太多,叫她忽略了好些人,“让她进来吧。”
须臾,殿外缓缓走进一个胖乎乎的小宫女,她脸上带着些愁容,一进门便行礼:“奴婢拜见懿妃娘娘。”
“起来吧。”苏代笑着,“可是珩弟叫你来的?他近来过得可好?”
元宵强颜笑了笑:“回娘娘,公子珩近来见到了公子玙,心情非常好,连带着奴婢们也高兴。”
公子玙?胥珩的哥哥?苏代笑道:“即是高兴,你为何满面愁容?”
元宵撇了撇嘴,情绪有些低落道:“娘娘,许嬷嬷病了,都卧床几天了,公子珩请的太医来了只说受了风寒,要多休养,开了副药便走了,可奴婢瞧着许嬷嬷吃了药也没有好转,日日咳得更重了。”
苏代一惊,许嬷嬷病了,她有些着急:“赛罕,备仪舆,本宫去瞧瞧许嬷嬷。”
赛罕看了看殿外如注的雨水,有些为难道:“娘娘,现在雨大着呢,还是等等吧。”珧芷也道:“是啊娘娘,雨天路滑,抬仪舆的内侍若是摔了娘娘可怎么是好?”
等了近有一个时辰,廊檐的雨帘才渐渐变小,待雨完全停了,苏代才从栖鸾殿出来。
公子珩来了玉华台后,便一直住在采菱渡附近的墨韵堂。听闻苏代的仪舆过来,胥珩早已欢欣的候在了门前。
苏代有些失笑,轻轻摸了摸他的脸颊:“为何不在里面等?这院子外面全是水。”
胥珩笑道:“听说姐姐要来,我哪里还坐得住。”
“我是来看许嬷嬷的,听元宵说她病了。”苏代款款往院子里走,院内的扫水宫女内侍见她,忙停下手中的动作行礼。
胥珩一听苏代不是来看他的,眸中闪过一丝失落,连声音中也是闷闷的,“那代姐姐跟我来吧。”
苏代蹲下身,身上的裙摆拖在地上湿了个透,她全然不在意,素手轻轻捏了捏胥珩的小脸,笑道:“当然也是来瞧你的。”
胥珩的脸这才转阴为晴,欢喜的笑道:“代姐姐快跟我来。”
走至一间屋子前,赛罕忙上前推开门,躺在床上的许嬷嬷正要开口说话,忽又重重的咳了起来,苏代提起裙摆走进屋内,许嬷嬷这才看清来人,忙要下床行礼,赛罕在苏代的示意下忙上前扶着许嬷嬷,只听许嬷嬷急道:“这是奴才的屋子,娘娘怎好屈尊驾临至此,娘娘还是快出去,奴婢这就起来拜见娘娘。”
苏代看着面色憔悴的许嬷嬷,心中一阵心疼:“嬷嬷这是说的什么话,本宫初进璃宫,皆是嬷嬷在一旁指点本宫,才让本宫不至出错,如今嬷嬷卧病在床,本宫怎能不来看看嬷嬷?”
许嬷嬷急道:“可这不合礼制,赛罕快扶娘娘出去……”话还没说完,许嬷嬷又是重重的咳了好久,苏代坐在她的床边,轻轻替她拍着后背:“怎么病得这般重,若只是个风寒,难道太医院的竟无人可医?”
许嬷嬷唉声叹息着,苦笑一声道:“老了,比不上年轻的时候了。一旦病了,若要好,难呐!”
赛罕有些难过:“嬷嬷你可要快些好起来,若有什么用得着的,只管向娘娘开口。”
苏代微微颔首,赞同道:“赛罕说的是,嬷嬷若是有什么需要本宫的,只管开口。这太医院还是换个人来瞧瞧。”言罢,又对身后的元禄道:“元禄,你一会儿便拿着本宫的牌子去太医院请个太医来瞧瞧。”
元禄忙答应道:“是,奴才遵命。”
第四十五章 公子胥玙()
元禄拿了牌子匆匆离去后,许嬷嬷硬是求着苏代去了正堂坐着,苏代无法只得依她。
在正堂坐了没多久,便见一个貌婉心娴的宫女自外头款款走进,她娉婷行礼后垂眸轻声道:“禀懿妃娘娘、公子珩,公子玙来了,正在外头候着。”
胥珩眼中满是欣喜,转头看向苏代,见她笑着微微颔首,一路小跑着便出了门,苏代双眸含笑跟着他出去,满是笑意道:“跑慢些,别摔着了。”
墨韵堂的院中种了一株木槿,遥遥望去,一朵朵茶白的木槿花绽放枝间,宛若天边吹来的云霞浮于绿海中随风飘动,一树的木槿婉约、优雅尽情绽放在炎炎夏日。
她款款走出门外,只见一个一袭月白色直裰的少年负手立于木槿树下,如泼墨锦缎似的长发被一支碧玉青簪束起,面若中秋之色,衣冠胜雪,眸如辰星,单薄的身姿似有一丝孱弱,唇角的浅笑似潺潺春水,温润得如沐春风。温和的日光斜斜的打在他近乎单薄的身上,偶有一丝微风吹拂而过,飘飘零零旋下几多茶白的花朵落在他的肩上,茶白和月白似乎融为一体,这般纯粹,这般无暇。苏代恍然忆起自己此前读过的一句诗词,“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闻见裙摆上玉环瑽瑢之声,木槿树下,身形单薄的少年微微抬眸,唇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凝望于她的双眸似一汪夜色下的湖水,静谧却又叫人沉溺其中难以自拔。
“哥哥。”只听胥珩一声轻快的喊声,将她从恍惚拉回现实,面色恢复以往的淡然。
那眸如星辰,笑如春风的少年,想来便是胥珩的哥哥胥玙了,玙,如玉般的少年。
胥玙唇角一丝浅笑,眸中却是难掩的宠溺,抬手轻轻抚摸着胥珩的头顶,“从崇文馆回来,便想着来瞧瞧你。”
胥珩欢喜的笑着,胥玙抬眸看向廊下立着的女子,徐徐走至廊下,拱手行礼,声音里说不出的温润,叫人如沐春风,“南华皇子胥玙拜见懿妃娘娘。”不卑不亢,唇角的浅笑如刚沏好的的新茶,袅袅的热气氤氲出朦胧之感,可眸中的淡然却叫人疏离。
“公子玙不必多礼。”苏代淡淡一笑。
胥玙负手而立,面上满是温和的笑意,“珩儿已将娘娘照拂他的事说给我了,多谢娘娘对珩儿的照顾,玙感激不尽。”言罢,微微俯身拱手又是一行礼。
思及初见胥珩之时,苏代眸中满是不愉之色,冷哼一声,漫声道:“你是珩弟的兄长,却不能护他周全。本宫初见珩弟之时,他身上满是伤痕,而你,竟是不知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