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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呢？
因为那时候，他感觉到自己的痛苦是修仙解决不了的。那时候他不再考虑身体的康健问题，而是考虑心中的执念。
所以他为什么修炼呢？
他是为了摆脱痛苦。
丹离缓缓地看，慢慢地想，然后发现，世人修仙，几乎大致都可以分为这两种情况。
生老病死，爱恨情仇。
凡人之苦，在于生命短暂，在于力所不能及，在于求解无门。
但是修仙似乎可以解决这些问题。
而她，身为一颗丹离杏树，也是历经千辛万苦，才能最终化形。
可是诸神伸出手，她便有幸略过了这之后的许多苦难，直接成为世间最能主宰天地的存在——神。
神是什么？
神与仙不同。仙的力量是历经艰险，后天修成的。而神力天生，神的存在本来就是天地存在的原因，也是天地的缔造者和毁灭者。
可是世间万物皆有平衡。
仙力有限，仙身无寿；神力无边，神命有涯。
丹离突然想明白为什么当时她在被走火入魔的云巅杀死的时候，会本能地选择散去魂魄，做一个没有记忆的人在凡俗寐界辗转了几生。又为什么，她总是会忘却前尘，然后重新去感受人世间的喜怒哀乐。
她伸出手吸收着玄冥神界西边月光的能量，然后缓缓传输给了忘舒。
忘舒似乎有些意外。他抬头看了一眼丹离，急切地传音道：“不可以。这样下去，玄冥神界会崩溃的。”
力量失衡是对任何一个世界都是很可怕的事情。但是更可怕的是力量枯竭。
枯竭的力量没有办法维持一个世界的存在。
丹离淡淡道：“没关系。”
生即是死，死即是生。
她辗转几世，原本以为情骨重生，领会七情六欲是她这么多年来的目的。可到了这个时候，她才发现，不是的。那些也都只是过程。
诸神消隐，却独独留了她存在，其实不是为了生，而是为了死。
无论是玄冥神界也好，还是其他任何一界也好，都是有生命周期的。
玄冥神界在诸神消隐的那一天就应该跟着消亡了。
可是诸神仁慈，赋予她真神之体，大约更多的是想她的存在能够多庇佑这玄冥神界的诸多生灵。
如今，云巅的所作所为，算是与诸神的意志相悖，却也在天地规则之中。
多么讽刺。
丹离伸出手，那些跳动的月光团子便按照她指引的方向向忘舒飞去。
云巅发现了丹离的存在。
他冷笑道。“什么是邪法？你们现在所做的，和我所做的又有什么区别？”
玄冥神界西边向来黑暗贫瘠，而随着月光的能量流失，东西边的分界似乎开始慢慢变得模糊。
她又向着自己小小的命魂伸出手去。
可那道小小的红光如同一个懵懂的孩子，任凭两股力量拉扯着它，一会儿往东边挪一挪，似乎想要亲近云巅，一会儿又往西边挪一挪，似乎想要靠近丹离。
忘舒专心对抗着云巅，此刻已经无暇顾及那小小的命魂。
第649章 日月无极（）
云巅看着忘舒，又看了眼立在空中的丹离，冷笑道：“怎么，打不过便要联手吗？”
丹离飘然而至，缓缓伸手取自己的命魂。
将那红色剥离，里头的正是她当年留给破天的一缕命魂。
命魂如火在她掌心跳跃，她不急着将它融合进自己的魂魄里，却看向云巅，语气平淡。
“你留着我的命魂，便是为了有朝一日，比如在今天这样的情况下，控制我吗？”
云巅冷然道：“是又如何？”
“倒并不打算如何。不过，我既然已经带你来了，又允你自行感悟，你又何必做这些多余的事情？即便你真的控制了我，我也并不能助你感悟什么。”
云巅冷笑，“你确定你带我来的是玄冥神界吗？”
他和忘舒还在对峙，忘舒感应到丹离的心情，自己也渐渐平静下来。
云巅步步紧逼，气势汹涌，此刻因为他本人情绪激狂，便更霸道难挡。
而在玄冥神界的月光沐浴下，忘舒越发镇静沉稳。他的眼睛渐渐如一汪蓝幽幽的水，脉脉而动，深邃，清澈，飘渺，却又如远古神明，矛盾地混合着宽恕和冷酷。
云巅的眼睛眯了眯，又看了看丹离，没有比这一刻更清醒地认识到，忘舒和丹离是一类的，而他，却不是。
这种从骨子里透出的差别让他既绝望又渴望，这种情绪在他心中不停激荡，让他濒临疯狂。
“丹离，我也不是第一次来玄冥神界了。你看看，”他越发毫无顾忌，东边的太阳都似乎沉了几分，大地震动，天光愈暗。“玄冥神界是这样的吗？啊？”
他大声质问，说到最后语调犀利地上扬，其中充满了怨恨，质疑，和焦躁等等情绪。
丹离将那剥离的红凝成的珠子托在另一只手上，平淡又似悲悯地道：“我早说过，诸神殒，玄冥隐。如今的玄冥神界早不是过去那个。你若不信，我即便说千次万次你也不会信。”
云巅恨透了丹离这种平静貌似客观的样子。这只勾起他不好的回忆让他看到神明的高高在上。
他冷哼，“废话少说。就算这是，你既然允我自由感悟，我便是翻了这天，覆了这地，穷其微毫也要寻找一丝半点踪迹。现在时限未到，就算你想言而无信，也要看我答不答应！”
他看向丹离手中的红珠，目光一闪，便有一团火在她掌中燃烧。
丹离的手似乎动了一下，顷刻间红珠焚尽，却在她的掌中留下了一小块深红色的斑。
忘舒心里一惊，掌心炙烫的感觉让他知道，丹离的手被灼伤了。他将月辉凝聚在自己的掌心，希望能用这种方式来让丹离好过一点。
他心里奇怪，在玄冥神界里，丹离怎么会受伤？可是他再看看整个玄冥神界，看看对面的云巅，又觉得可以理解了。
随之而来的，便是心头越发不能抑制的心疼和悲凉。
月光洗练，红斑如血，丹离眉眼微颤，低着头静默不语。
这是云巅的态度，焚尽心头血，前尘两相忘。
接下来，是彻底的决裂。
这一天似乎一直在到来。
云巅的神识看着这一幕，原本坚硬冷酷的心似被一只锋利的小刀割开一道口子，然后似有一股清凉月色流泻进去，滴在炙烫激狂的熔浆上，让他有一瞬的理智回笼。
多少年前，他便在这里遇上那株弱小却顽强的丹离杏，他几乎算是见证她出生的人。后来倾心她一人，无论他的心意是否纯粹，却从未有另外一个人可以将她替代。
他已经得不到她，但如果他能得到天地最终极的法则，让自己真正超越天地，成为整个世界唯一的主宰，说不定还有挽回的余地。
事已至此，若什么都得不到，岂不是一场笑话。
他别开眼，源源不断的光和热疯狂向他聚拢，然后经由他的手燃起一片火海席卷天地，凶狠地扑向玄冥神界的西边。
忘舒冷道：“即便毁了这里你想要的依然得不到。”他不忍太过掠夺玄冥之月的力量，至此任然克制，所以自身的损耗极大。
丹离终于将命魂揉进掌心，然后足尖一点，跃上半空，似正在圆月之中。
“忘舒，停手。”
随着命魂的回归，她似乎在刹那间领悟了新的力量。
她站在半空中张开双臂，东边逐渐暗淡的玄冥之日和西边仍然明亮的玄冥之月开始以她为中心靠拢过来。
忘舒愣了一下，突然想到很久很久以前，自己在修习《凰月》时，苦思冥想却终究参悟不透的，写在最后的那一段话。
六重满，上隐，可见日月，辉同天地。
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以为六重境月满人间就是《凰月》的终极之境了。
直到后来因缘巧合，他发现了六重之上仍可有进益，只是他苦苦寻求，也只在这一句中看到了那么一点端倪。
可见日月，辉同天地。
云巅云巅以云萝之名来借望舒之眼，他心念一动，很快决定了一场豪赌。
要么是他参透七重境，领悟《凰月》的最高法则；要么是他失去双眼，堕为肉体凡胎，历经生死轮回。
“日月同辉”在他当时的内心里以为，月辉凝于望舒之眼，日辉定在云端神殿。借眼是假，探日是真。
到时候，日月同在望舒之眼，他便可借此参透极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