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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那个时候楞了一下,却又忍不住微微莞尔。小孩子的世界真是纯真可爱啊,童言无忌也甚是可爱,她开怀大笑,问道:“那彘儿要怎么对姑姑的娇娇好呢?”
小小的刘彘涨红了小脸大声许愿说:“我给她建这世界上最好的房子,建一座金屋。”
想到这馆陶的泪水几乎一下就快忍不住,当时听来只觉得童言可爱,但等这一切真的实现时,阿娇真的嫁了彘儿,那座金碧辉煌的金屋也真的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引来内外命妇艳羡时,馆陶再想起彘儿的求娶却满心复杂难言。
她想起在彘儿说完这句话后,她和王太后相视而笑时,小小的娇娇望着她满脸迷茫。
那时候她以为娇娇是不懂这小儿戏言背后的意义。
但此后的二十多年来她再想起那个时候的阿娇,她终于明白娇娇的眼里是抗拒是抵触。
只是那个时候她哪能想这么多,甚而想王太后既然有意,倒还真是一桩不错的婚事。
娇娇婚嫁自然还是往她娘家中找人的好,知根知底,她也说得上话,彼此又亲厚不会受什么委屈。
启弟的十四个皇子中,长子刘荣、次子刘德、三子刘阏于都是栗姬所生——只看生母馆陶就永远绝了和他们结亲的念头;刘余好治宫室苑囿狗马,口吃;刘非有才却为人骄奢;刘端为人贼戾,又不能近女色;刘彭祖巧佞卑谄;刘胜沉溺声色;刘发生母身微,母子都不受宠。
而刘彘生母自进宫来,深得盛宠,封为仅次皇后的夫人,如今又和她是儿女亲家,如果娇娇嫁给彘儿,王太后只会对娇娇好。
最叫满意的还是彘儿,那自小就透着灵气劲,在先帝的一众皇子中简直就是鹤立鸡群。
所以,当下馆陶并没有拒绝王太后。
但不想阿娇当天回府就发脾气,哭闹不止。
她自小娴静懂事,还从没这般发作过。
等馆陶匆匆过来时,娇娇抽抽搭搭地哭个不停,委屈的不行。
那个时候自己说了什么,因为时光的磨损,她早记不清楚了。
但是娇娇说了什么,馆陶却是永志难忘。
彼时,她仰起满脸泪痕的脸哀求她:“娘,我不要嫁给刘彘。”
每每想起娇娇的这句话时,馆陶心就先凉透了。
阿娇,是真的不愿意嫁刘彻。
才五岁的她,似乎就对未来有一种恐怖的预见。馆陶如今想来怎么都有一种阿娇早知道彘儿不会是个闲散藩王的感觉,她似乎肯定嫁给彘儿后并不会幸福。
馆陶哽咽着泪想起小外孙浑身青紫的样子,想起阿娇叫子嗣压力逼得给刘彻纳美人的样子,想起宫中来报说皇后坠崖时悲痛欲绝的自己。
那时她总想如果可以,她还是愿意回到从前答应娇娇绝不嫁给彘儿。
只是人惯能好了伤疤忘了疼的,等眼看着娇娇过的称心如意叫万人称羡时,她又忍不住想再没有比彘儿更好的女婿人选了。
人活在世上,哪能半点风雨都不经呢?
便是母后当年不也受过慎夫人的气嘛。
话虽这么说,馆陶到底忍不住有些心虚发慌。她禁不住想娇娇会不会也跟夫君一样是埋怨她的,埋怨她把她嫁到天家。是以她借着说金俗选婿感慨起自身,面上无所谓,眼角余光却紧盯着阿娇的反应。
等见了阿娇陡然沉默下来,半晌也不曾说话时。
馆陶心中便忍不住打鼓:娇娇难道真还在埋怨她?觉得还是嫁小门小户好,人口简单日子轻松?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三百六十七章 心结()
馆陶望着自幼就捧在手心的独女眉眼间的沉沦痛苦,只觉得那个小小却静的可怕的阿娇似乎又回来了,心几乎被揉碎。
她伸出手握住女儿的手,想着索性便说个明白。
即便不能挽回,但能得到女儿的谅解也能叫她心里好过许多。
阿娇被母亲温热的手覆盖住,猛地回过神来,见得馆陶泫然欲泣的双眸还有什么不明白呢。
她握着母亲的手,轻声道:“谁能一眼看到许多年后呢?只是金红眼前明显是一条走不通的路,她们母女还偏要走。至于我,纵然是阿彘现在待我不好,我也不会后悔。我想嫁给他,想为他生儿育女。”
她从前记不得自己是谁时,是不愿嫁阿彘,她不愿成为长门赋中的主角了。
但是当她想起自己就是陈阿娇时,她满心都是欢喜:她苦苦熬了两千年才换回这一世,若是不能如愿陪在阿彘身边又有什么意义呢?
天家也好,小户也好,若没有阿彘,对她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呢?
还不如不嫁,鲜衣怒马无所事事地过完一生。
馆陶冲到嘴边的话一下顿住,她望着眉目间满是淡然自若的女儿,竟又想哭又想笑。她紧握着女儿的手,喃喃起女儿的名字。“娇娇——娇娇——”
阿娇知道馆陶想说什么,她想说对不起,想说不该把她高嫁,想说叫她受了苦。
是,以她陈阿娇的出身来说,天子都嫁得,还有什么人嫁不得。
但是,那样即便是举案齐眉,相携白眉,她又会真的快乐吗?
阿娇不知道,没有尝试过的人生谁敢断然下定论。
她只知道,她爱刘彻,爱到甘愿受两千年的折磨也要重新活过。
当你真爱一个人时,是会计较他对你的付出有多少,他对你的真心又有多少。但是更多的还是飞蛾扑火的付出,你会由此感到由衷的快乐和满足。
更何况,爹娘给予了她生命和疼爱,已是她永世难报的深恩。又怎么能要求他们对自己人生的每一步负责?
路说到底,还是自己选的,怨不得任何人。
比起前世因为见着刘彻宠幸各色美人而日益偏激的心态,如今的阿娇收获了他独一无二全心全意的爱,整个人从里到外都透出宁静淡然。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所有留下的才是该我得到的。
刘彻今日在宣室殿议事结束的比平日早的许多,他兴冲冲地上了辇就叫回温室殿。
也不知道元暶学步的进展怎么样了,她实在是一点耐心都没有,到现在还是走不了路。
见着哥哥稳稳当当地在庭中牵着雪狮子慢慢踱步又羡慕又嫉妒,跳起来冲她哥哥喊:“哥哥!给我!”
说来也真是奇怪啊,两个孩子先前都是或单字或叠字地说话,一说急了完全就是说天书。
但长到要满周岁了,却忽然就能一句话一句话地往外蹦了。
尤其是元暶,因为表达要这要那的时候特别多。**促进进步,说话比她哥哥利索多了。
暠儿听了她要,便回身慢吞吞地走过来,把缰绳交到她手上。
她站起来就往前扑,叫人满头都冒汗。
刘彻想到小女儿急躁的毛病,不禁好笑:他和娇娇都没这个脾气,元暶这到底是像谁?
他一路想着儿女,心情愉悦不已。只盼着能快点见到他们,尤其是元暶会爬过来抱着他甜甜地叫声父皇,他的心简直是立时就软了,只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哄女儿才好。
到底还是女儿好,撒娇粘人,不像暠儿,才多大点就已经开始耻于和父皇母后撒娇了。
从像极了他的暠儿身上,他现在总算知道自己小时候是怎么个别扭性格,以为全世界除了他就没有聪明人,也就只有娇娇能入他的眼。
刘彻穿过长长宫廊迈进里殿,就见得木笔同紫荆在门口立着,见着他来连忙行礼。
他便问馆陶公主走了吗?
木笔摇头笑道:“还没有。”
姑姑每次进宫都得待上整整一天,刘彻笑笑,又问太子和长公主在哪?
木笔道:“两位殿下还没有起身。”
这两个小猪——
刘彻摇头笑笑,大步朝里走。
模模糊糊地听见说话声,等越来越清楚时,他已经到了寝殿门口。
海棠正要推门禀报,他却摇手止住。
他听见姑姑有些伤感地说“若是把你低嫁了,娘家能想怎么为你撑腰就为你撑腰但这嫁的是天子,纵然是自己的亲外甥也是尊卑有别,你就是过的不如意我和你爹又能怎么样呢?”
他一下站住,心忽然跳的特别快。
他明白姑姑的话,那个时候在阿娇失踪后,他曾突然造访姑姑,打她一个措手不及。
因为他相信阿娇如果真的筹划离宫,馆陶说不定还在这其中帮了忙。
他肃然地迎着馆陶的眸子直直地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