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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老夫人又瘦,不是老年慈悲的瘦削,而是老态龙钟的瘦弱。
如同一支被榨干了光亮的白烛。
檀生一张脸紧紧贴在木板上。
木板冰凉沁人。
沁得人骨头里都发凉。
许仪之敏锐地发觉小姑娘浑身都在发抖。
甬道太狭窄。
许仪之似乎能感到这甬道的风都随着小姑娘的气息在上下抖动。
许仪之默默上前一步,欲安抚住小姑娘起伏的情绪,哪知他还未弯下腰。
“啪嗒”轻声。
他的左脸被一只冰冰凉的小肉手利落一推,推得他的脸和他的颈脖形成了完美的直角。
许仪之的右脸被迫贴在另一边冰凉沁人的木板上,绝望地眨了眨眼睛。
好吧。
他家小檀生是不走寻常路的女主,是不需要男人安抚的强悍存在。。。
檀生平生,第一次离真相那么近。
所以白九娘,到底是怎么死的呢?
檀生手蜷在腰际,默默攥紧再缓缓放下。
除生死,无大事。
她足够豁达能容忍挑衅与轻视。
可她无法容忍为一己私利,轻易剥夺他人生命的行为。
无法容忍。
李氏此话一出,赵老夫人当即厉声道,“休得瞎说!这话若传了出去,老婆子还如何做人?还如何当人母亲!信口雌黄也要掂量场合!今日,我谅你受惊吓过度导致口舌无状,若还有下次…”
“当日的产婆全都告诉我了!”李氏高声道,“白九娘压根就没有难产!白九娘将赵檀生那个小贱人平平安安地生了下来!”
“所以呢?”赵老夫人一笑,“产后虚弱致死,放在哪里都说得过去。”
李氏高昂螓首,厉声道,“我之后去找了为白九娘接生的大夫,母亲知道那大夫如今在哪里吗?”
赵老夫人陡然面色卡白。
“在广安府的一处三进三出的大宅子里!”李氏声音尖利,“那大夫早已不行医了!自他平白得了一笔横财后便全家搬迁到了广安府,母亲,你肯定知道他是如何发的迹吧?”
赵老夫人强自镇定看向李氏。
李氏环顾四周,压低了嗓门。
檀生随着李氏神容变化贴木板更紧。
“我给了他五百两银子,他就什么都说了。”李氏沾沾自喜地笑起来,“他说,是因为之前有个读书人家的夫人给了他三百两银子,让他找二两砒霜来,他给了没几天就听闻那户人家刚刚产子的少奶奶暴、毙、而、亡。”
李氏柳叶眉高挑,“母亲,你说这事若是让阿显知道了,阿显怎么看待你这个当娘的呢?”
赵老夫人神容明显乱了。
当时,她果然应该杀了那大夫。
没有谁比死人更保险。
夜空陡然传来一道闪电!
霎时间照亮了天际!
紧跟着“淅淅沥沥”的阵雨从天而降,砸落在船篷上。
那夜,同这夜大相径庭。
那夜是平静的。
蜷在草笼中喧嚣的蝉鸣、月明星疏的夜空、偶有呼啸而过的风。
“夫人!二奶奶她…她不行了!”那时的丫头出身农家,行为莽撞得很,巴在门框上哭道,“少奶奶口吐白沫了!咱们请大夫吧,夫人!”
下在白九娘酒醪糟里的砒霜不就是大夫给的吗?
她至今都还记得那天夜里,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看见了什么。
她就这么坐在红酸枝木凳里,抬起眼皮子看了看更漏,轻声道,“吐白沫了呀?那肯定是今晚上的饭菜吃多了呀,肠胃不舒爽呀。”又“啧”了两声,“到底是商贾出身,改不了那一身小家子气,不着急,再等等吧。若过会儿还是不舒坦,就再说吧。”
第九十五章 狗咬狗(下)()
一句“再说吧”。
就等到更漏快滴空了。
天夜空寂。
丫鬟来来回回跑了十来回,哭得满脸都是眼泪。
“夫人,求求您了,给二少奶奶请个大夫吧!二奶奶在吐血了!”
“夫人,您慈悲为怀,求您了!”
“夫人,小的给您跪下了,小的给您磕头了!”
“砰砰砰”三个响头。
她抬眼看了看更漏,心绪平静地盘算了下时间,终于抬脚向白九娘院子里走去。
她保持一个姿势坐得太久了,坐得腿都麻了,膝盖像被针刺了又刺的疼。
白九娘的院子里充溢着**香和蔬果香,一走进厢房幔帐顿生,鼻尖处充斥着一股血腥味,她撩开幔帐,便见被罩上、枕巾上、小衣上全都是血。
白九娘一手扶在床沿上,一手胡乱地四下乱舞,眼睛紧紧闭上,徒留了两行血泪。
“阿俏…阿俏…”
白九娘轻声唤,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她被骇到了,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脚下发出的声响让白九娘双眼紧闭迷惘地朝这处看过来,似乎突然福至心灵,白九娘如回光返照般高舞手臂,四处寻摸,“是夫人吗!夫人…夫人!夫人你在哪里!”
她屏息凝神,面目平静地注视着白九娘。
白九娘“噗通”一声砸在了地上!
砒霜剧毒,断人心神,毁人七窍!
白九娘咬住后跟牙,双手并用往前爬,手上的血印印在地上,一寸一寸地向她这处挪。白九娘“哼哧哼哧”如风箱般不规律地大喘着人生中最后几口气息,一把抱着她的脚,哭咽着,“夫人,求求您了,帮我把阿俏好好养大吧。求求您了,我许是没有力气养育她了,您大人大量帮媳妇儿好好…好好养育阿俏…”
白九娘已经没有气力说话了,匍匐在她脚跟边上,一声一声地恳求,一声一声的哭求。
“阿俏…阿俏…”
白九娘闭着眼睛,眼睛鼻子嘴巴耳朵里全都流出殷红的鲜血。
白九娘艰难地跪在身,摇摇欲坠地双膝跪在支撑在地面上,满脸的血泪,眼泪里的血水挂在下颌,一滴接着一滴,白九娘的手颤抖着高举过额头,嘴里嗫嚅道,“求您…照顾…我的…阿俏…”
话音一落,白九娘的额头应声磕在青石板上。
“砰”的一声。
惊得她连忙向后一步。
白氏死前给她磕了个头,求她好好照顾赵檀生。
舱房窗棂外一声惊雷。
赵老夫人如被雷劈。
闪电透过牛皮纸糊成的窗户闪出一道煞白的光亮。
李氏的脸正好在这光亮中怒目圆瞪!
“母亲,这么十几年了,我何时在阿显跟前说漏过半分?”李氏将赵老夫人的沉默看作战利品,扬起下颌洋洋得意道,“我和母亲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我若不好过了,我必定也会让别人也不好过!”
李氏眸光狠厉,“母亲孤儿寡母带大阿显实在不容易,阿显也每日敬你重你,若当真叫阿显知道了自己老母原是杀害自己媳妇的罪魁祸首…母亲,你猜阿显会怎么做呢?”李氏自说自话,“是将母亲送到寺庙里古佛青灯了却残生呢?还是母子从此生出嫌隙,再也回不到母慈子孝的旧时光了?还是阿显心灰意冷之下,官也不当了,前途也不挣了,非得要为白九娘争一口死气呢!?”
都不行!
绝对不行!
是她赵姜氏一把屎一把尿带大了两个儿子啊!
灾荒年间没饭吃时,是她划破手指头给尚在襁褓中的赵显喂食呀!
为了供阿显读书,她忍辱负重为他求娶了出身商贾的白氏,一边拿白氏的嫁妆和白家的贴用补贴读书,一边自己撑起腰杆来给搞定赵家铺子里的大掌柜。。。
那大掌柜油腻的眼神,粗糙的指腹、硕大的肚皮…
他就这么压在她的身上。。。
狠狠地抽…插…抽…插…
好像要把她的身体戳破一般!
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一夜又一夜…
她拿自己的身体换来了铺子的实权啊!
这都是卖命的钱!
她拿自己的血肉在供养阿显呀!
她如此辛苦地终于供养出来了一个能够让她扬眉吐气的儿子,她却要因一念之差而被儿子背弃吗!?
不可能!
绝无可能!
赵老夫人脖子向后一缩,眸光阴晴不定地看向得意洋洋的李氏。
心中杀机顿起。
“看你说的哪里话?”赵老夫人神色十分温和,语气和软道,“哪儿来的儿媳妇儿?老婆子的儿媳妇儿就两个。一个是檀生那可怜早逝的母亲,一个不就是怀玉你吗?”
李氏神色戒备。
赵老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