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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涯帅您又已经看透了对方的意图?”
“不错。”拓跋无涯微微眯起眼睛,手指轻轻地一抹下巴,“你还记得当年关帝攻襄樊七郡之时,遭遇旧楚军死战守城时,是用何计破敌的吗?”
这一次元莫直就算再傻也明白过来,一拍城头的石壁,“水淹十三军,还擒杀了旧楚的神将苏煜,一战威震天下!”
“嗯。既然明白了,下去准备吧。逢木室木楼,催之以建筏,记得,每筏上必可走马,咱们的红渊神马还得带回大辽。筏建好后,置于北门侧,等水将到时,咱们大开南北二门”
“您是想借水势突围?”元莫直眼中淌出凶光和战意,苦守城池数日,他早就想干一场硬仗了,听到拓跋无涯的话顿时振奋。
“传令锐城和重丘,同行此令,全军建筏,本帅预测,两日内,大水定至,收拾好行囊,做好万全的准备,到时全军踏水而出后来还有一场恶战。”
纵观拓跋无涯和周患所谋策的战争,一言以蔽之,就是八仙过海,各显其能。
他们均是天下一顶一的帅才,没有任何一个蠢材,一旦到了真正对决时,必起滔天惊澜。
周患运用一串连环计将拓跋无涯逼至了他人眼中的绝境,而另一方的拓跋无涯却置之死地后生,反其道而行之,准备将计就计,破开重围。
这无疑是一场精彩绝伦之战,更是一场不可复制的针锋相对,哪怕是古往今来足足两千年的历史中也少有如此骇人听闻的战事
这场关乎沧北存亡的真正大决,终于在八月二十三日清晨的第一缕朝阳升起时分,拉开了序幕。
都狼城内。
拓跋无涯稳立在星夜打制的木制巨筏上,他的身后还有数以百计的巨筏,放眼望去,足有数万甲士,近万匹马立在其上。
其他两城的场景也几乎如此。
这在场的每一艘木筏都是辽军拆了城中木楼后临时拼接而成的,周边以一圈充气牛皮囊围拢捆扎,以便水来时浮于其上。
这种临时木筏并不如何结实,但在拓跋无涯的眼中,已经足够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大地跟着剧烈颤抖。
万马奔腾裹挟着轰隆之声一泻万里,蛟龙出海,平地惊雷,大水冲破一切阻碍,势如破竹,直抵三城而来!
只听城头一名甲士大喝一声,“涯帅!来了!”
拓跋无涯握紧马缰绳,元莫直气贯喉间,其声三城可闻。“大开城门!”
第96章 兵行险着,绝处逢生()
一刹那,三城南北合共六座城门訇然中开。
沧北军虽向后退军以躲避昶江之水的余灾,但也始终有一哨人马监视着三城的动静,稍有不对,便会重新引兵杀回,绝不让拓跋无涯有任何逃脱的机会。
简单来说,三城仍在沧北大周军的监视和包围之下,只因要动大水而将包围圈向后撤移。
想象总是美好的,如果云冲和周患遇到的不是拓跋无涯,只怕他这水淹一策便可顷刻令三城辽军溺没。
现实证明拓跋无涯是一个善于反击的人,而且是用最惊人的雷霆手段发动了反击。
长龙之水撕裂空气,催破天穹,如一柄万丈之剑,直捣黄龙,把偌大人间一分为二。
整装操戈,站在高处随时待命的十数万沧北军士几乎同时吞咽了一口唾沫,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呼吸和心跳都在那凌霄的水声中停了一瞬。
云冲和徐烨双双立在高处,眼看着满目尽被层叠大水充盈,一股莫名的后怕之感在胸中激荡,他们都在想,如果是自己面对这滚滚江水大概连尸身都不知会冲去何方
排空的巨浪,遮掩了天光,茫茫天际也在此时坠入了大江水中,江流浩涌,无坚不摧。
古语有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可今次的江水,纵使是撞上一座百丈土山,也绝对能将其转瞬倾覆,夷为平地。
这是一场自然与人力完美结合的灾难啊
连日的暴雨,昶江水本就显得狂躁不堪,遭了堵截更如龙困浅滩,雷霆之威含蓄其间,一朝释放,直如被触逆鳞的狂龙,一腾身,便有背负青天,射穿斗牛之能
水势以一种难以想象的力量将所有的阻碍一一扯得粉碎,从昶江口到三城,足有数十里的阔土大道只在短短半刻钟的时间便被整个席卷。
恰在此时,一个探子狂奔而来,“报!一切齐备,随时可以出战!”
徐烨侧头,生怕自己的声音被隆隆的水声所盖,大喊着问道:“四哥,你还做了什么准备?”
“不是我,是老七。连我都不知道,他竟在登仙桥附近的堤岸处备了三千条渔船,似乎早就准备放水淹城了”
云冲说着,还抖了抖握在手中的一张纸笺,正是那日卓幼安拿出来的周患亲手所书的破城之计,显然,这渔船的事便写在了其上。
“三千?七哥哪来的这么多渔船?昶江太险,附近不是一向少有船只吗?难道是七哥变出来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老七啊,真是越来越神秘了,他的这些准备,我一点都没有察觉。不过也对,若没有准备,他又怎么可能这么有信心夺回失地呢。如今万事俱备,只等水漫三城时,咱们便驾船杀入,生擒辽军残兵,大事可成”
话到此处,他的眼神下意识的在手中纸笺的后半段上停留了一下,徐烨察觉到四哥的神态似乎有些不对,忙问道:“四哥,这场战事怎么看都是胜券在握了啊,你在担心什么?”
云冲将周患的亲笔手书递与徐烨,徐烨打眼一看,最末写着几个字,“拓跋无涯军事奇才,行事一定谨慎,若有变故,急速报我,我另有应对之策。”
突地,又一个探子装扮的甲士从不远处的高坡上飞奔过来,跑到云冲二人身前,仓惶跪倒,“报!将军,拓跋无涯大开城门,借大水之势,乘筏杀出来了!”
“什么?”云冲面有惊容,一勒袢甲绦,水已积深四尺有余,另一侧也有甲士顺着江水渡船驶来,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下高地,纵身一跃抢入舟中。
回头一看,徐烨站在原地,他明白云冲另有令要交付自己,所以并未动作。
“十一,我给你快马快船,你速去篁岭!”
徐烨也不多说,没有一丝犹豫,自他处引马登船,驾船离去。
云冲带领三千渔船,数万士卒冲入了战阵,与南门侧挟势而出的拓跋无涯战在一处。
水声渐弱,水势再不多时便到了强弩之末,浪花惊涛也随之慢慢平息下去。
拓跋无涯明白一鼓作气的重要性,他以奇兵冲入敌阵中本就占据了主动,虽不精水战,却也把辽军杀了个人仰马翻,并以最快的速度将包围圈咬开一道口子,浴血杀出。
半空中,箭雨如幕,滴水不透,几乎无穷无尽的朝着拓跋无涯的木筏乱射。
元莫直大喝一声,挺起长刀,挡在拓跋无涯身前,为他一连劈开二十几支雕翎箭,奈何箭矢的数量实在太多,他根本不可能完全抵御,不出盏茶时间,他便身中了数箭。
虽都不在要害,但喷射而出的血光告诉拓跋无涯此地不宜久留,他忍!!!!!住爱将受伤的心痛,大喝一声:“大辽男儿们!不要恋战!从西南角突围!”
连番箭雨之下,辽军死伤惨重,江水一片通红,死尸上下浮沉,辽甲满布水中。
但大辽身为马背上的国家,任何一个将士的射术都绝对是一流的,他们一边从破开的敌阵缝隙逃窜,一边反身回以箭雨。
箭箭带血,非死即伤,即使如此,沧北军依然不肯落下,他们驱船紧跟在拓跋无涯及下属数以万计的竹筏之后,试图再次围拢全歼。
云冲冲在最前方,神色冷肃,拓跋无涯这一手实在太高明了,一个快字和一个奇字胜过千军万马,胜过千机百变,谁能想到他竟然用这样的方法突围?
一盘死棋竟然就这么被他给走活了?
这不是话本故事,这是他的亲身经历!直到事情发生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他还有些愣神,还有些恍惚。
最终,他也不得不失意的承认一句:“拓跋无涯,要丢在我手上了老七,接下来要靠你了!”
江水尽头,拓跋无涯命全军弃筏,飞速翻身上马,带着旋风般的赤影,一溜烟消失不见。
红渊宝马,大辽男儿,一着陆地,扬鞭跃马,那就绝对是海宽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
云冲再怎么勇猛,也不可能在这方面超越辽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