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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看远处的海平面,“尽人事,听天命吧。”
这一看,闫儒玉发现刚刚还艳阳高照的海平面此刻已经是云遮不见日,只有一条阴沉沉的黑线。
他并不懂得如何观察海上的天气,却也知道这不是好事儿。
“真要变天了。”
话音刚落,船的摇晃幅度明显加大,两名水手和匆匆跑过,船老大跑在两人之后。
与前两个穿着胶鞋的人不同,船老大光着脚,闫儒玉看到,他的脚明显比一般人要厚,脚底有着肉垫似的老茧。十根脚趾章鱼吸盘一般牢牢抓着甲板,因为用力,指关节有些发白。
此时,这双脚正停在两人跟前。
船老大凶狠地对两人吼道:“不要命了?!还不回去?!抽烟!抽烟!等下阎王爷抓你们点烟去!”
两人只得往船舱里跑,即便如此,船老大依旧是骂骂咧咧,什么一看就是两个短命鬼,掉水里魂儿都没人收,总之什么难听说什么。
闫儒玉还算淡定,吴错气得握紧了拳头。
船舱里,肖天看到了这一幕,两人一进船舱,肖天就解释道:“你们还不知道,咱们这个船老大以前有案底——跟人打架,拿鱼叉把人扎成重伤了——就是水牛把他抓进去的,那会儿水牛还只是个重案组组长。
船老大人不坏,就是脾气暴躁了点,不然也不至于伤人了。
再加上跟水牛不对付,刚刚这是把气撒你们身上了,别跟他一般见识。
不过啊,这人有两下子,是个捕鱼的好手,刚出来那会儿在别人船上当帮手,还在远洋捕鱼船上干过,这才几年,自己就买船当了老板,我听说啊,今年他们村祭龙王的时候,他就站在渔头后头,那可是不得了的位置,站在那儿的人基本就是渔头的接班人了。
哦,你们还不知道渔头是啥吧,怎么说呢……就跟以前的族长差不多,是村里最有威望的人,以前不像现在,有气象单位预告风暴,有法律规定捕鱼期休渔期,全村捕鱼相关的事都得听渔头的,一个好渔头不仅能避免村民在风暴中无谓牺牲,还能带着全村人多多捕鱼,让村民过上好日子。”
肖天絮絮叨叨讲这些的时候,船外的天几乎黑了下来,有雨点落下,哗哗地浇在甲板上,船身也开始剧烈摇晃。
吴错担忧道:“咱们那位局长,水牛,他不进来躲一躲吗?”
肖天道:“没事,他是渔民的儿子,在船上就跟在地上一样。”
吴错依然担心,还打开舱门向外看了看,恰好一个海浪打来,吴错瞬间成了落汤鸡,浑身都淋湿了。要不是肖天和闫儒玉及时伸手拉住吴错,他就要跌出船舱了。
肖天和闫儒玉也没好到哪儿去,船舱里进了水,两人的的鞋子裤子也都湿了,还被雨水浇了个半透。
风雨呼啸中,隐约传来船老大的叫骂,间或还有水牛的吼声。
三人费力地关好舱门,一向胆大的吴错脸色也有些发白,一屁股坐在地上,扶着床沿道:“老话说得没错,欺山不欺水,太可怕了。”
肖天亦是心有余悸,“老吴,你可真是个行动派,我说慢了一句话,你就把舱门打开了,知道有多危险吗?一个浪把你卷下船,这种风暴里,神仙也救不了你!”
闫儒玉也坐在地上,伸手朝口袋里摸了一下。
“草!”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被海水浸湿了的香烟。
香烟刚刚拆包,只抽了一两根,目测这是闫儒玉带在身边的唯一一包烟。
吴错当然了解闫儒玉离不了烟的臭毛病,难看地笑了笑,算是歉意。
闫儒玉龇了一下牙,诠释了此刻气到想要咬人的心情。
船身剧烈摇晃着,三人只能尽量放低重心,紧紧抓住床沿,吴错问肖天道:“这风暴什么时候能过去?咱们这船……受得了吗?”
或许是为了安抚两个初次登船航海的人,肖天道:“没事,这种程度一点问题没有,就算风浪再大点,也能扛住。”
龙王似乎很是不给肖天面子,他的话音刚落,船身剧烈摇晃了几下,几乎侧翻到了90度,三人的屁股一度离开船舱地面。
紧接着,一声巨响传来,似乎有什么东西砸在了甲板上。
船身传来嘎吱一声,仿佛下一秒船就会断裂。
第一二四章 吞人岛(3)()
三人吓得喘气都放慢了,也不敢开舱门,只能竖起耳朵仔细去听外头的动静。
外头有脚丫子啪嗒啪嗒在甲板上跑的声音,有嘶吼声,有雷鸣声,但这所有声音搅和在一起,又仿佛什么都听不清了。
船晃动得更严重了,接近90度的倾斜成了家常便饭,每每如此倾斜,船身就会发出别扭的嘎吱声。
三个浑身紧绷的人很快就有了脱力的感觉,尤其是两条死死攀住床沿的手臂,酸痛得要死。
闫儒玉体力最差,几乎已抓不住床沿,船身再一次倾斜,将他甩在一侧的舱壁上。
“不行……呼哧……这样下去……呼哧……非撞死不可……呼……”说话时闫儒玉连气都喘不匀了。
吴错也不知从哪儿扯来一条薄毯子,胡乱在闫儒玉腰上系了一下,自己则扯着毯子一头,以防闫儒玉被甩出去。
“等下他娘的船沉了,咱们都不知道,不行!还是得出去看看!”吴错转向肖天,“你说呢?”
这家伙早已经吓傻了,过儿好几秒才道:“不……不好吧,外头危险!”
被吴错拽着休息了一会儿,闫儒玉又有了点劲,他伸手从床底摸出一捆缆绳,对吴错道:“绑上!绑上再出去!”
吴错赶忙将缆绳绑腰上,开门,将绳子另一端绑在了舱门外侧把手上。
“你拽好老闫,我出去瞧瞧!”对肖天匆匆交代一句,吴错就要出舱门。
还没出去,一个巨浪袭来,海水直接从舱门灌入,吴错瞬间被拍了回来。
仅仅2、3秒钟,船舱内的水就没到了脖子。
肖天倒还好,瞅准时机憋了一口气,双手始终牢牢攀住床沿,坐在原地没动。
闫儒玉可就慌了,手脚乱扑腾,眼看就要呛水,最要命的是,绑在他腰间的毛毯吸饱了水,坠得他根本浮不上来。
这一切,吴错在水里看得真真的。
他自然是手脚并用地奔向闫儒玉,想要帮他一把。
谁知此时船身开始向着反方向倾斜,舱内的海水全部涌出了舱门。
被水这么一冲,吴错和闫儒玉一先一后滚出了舱门。
“老闫!”
吴错拼命将手伸向闫儒玉。
闫儒玉勉强听着声音也伸出了手。
可惜两人只碰到一个指尖,错过了。
吴错脚下一蹬甲板,毫不犹豫地扑向了已经掉在船外的闫儒玉。
海面的浪太大,所谓沧海一粟,别说是落入海中的人,就连渔船都在起伏间变得时隐时现。
“老闫——老——”
吴错大声呼喊,可是万千雨点砸在水面的声音使得他都不大能听清自己的声音。
他又一个猛子扎入水中去看水底的情况。
黑。
比天更黑,比黑更黑。
水底似乎连通着地狱。
难道……就这样……没救了?
吴错的大脑一片空白。
好在一排巨浪将吴错托起,送向了高处,使他的视野稍微宽阔了些。
一张苍白的挣扎的脸在一处水面闪现了一下。
谢天谢地!
吴错从没有游得这么快过,眨眼他已到了那张脸旁。
是闫儒玉!
他托住闫儒玉的上半身,好让他的口鼻探出水面,并凑到他耳边大声道:“老闫!老闫!能听见我说话吗?没事把你?”
闫儒玉深吸几口气,微微偏了一下头,“听见了,我是溺水,不是聋了。”
吴错在闫儒玉腰腹部摸了两把,发现薄毯已经掉了,这才放下心来,他将绳子从自己身上解下来,捆在闫儒玉身上,自己则是一手托着闫儒玉一手奋力向着渔船的方向游去。
“要是能活着回去,我一定学游泳。”闫儒玉也扑腾着划水,配合吴错。
吴错苦笑一下算是回应,他已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20米……
10米……
3米……
距离渔船越来越近。
船上一名水手发现了落水的两人,伸手接应。
哗——
巨浪袭来,船身突然倾斜,几乎压在两人身上。
两人齐齐猛吸一口气,沉入了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