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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无力,前路莫测的恐惧。
忽然静谧被撕裂,黑暗中响起长声惨呼,只隔了一两道墙的样子,凄厉惨叫声中饱含痛苦与绝望,第一声之后仍断断续续,有气无力地拖着惨吟。
莫晓惊吓,猛然顿步,他们带她来的是刑房吗?什么都没问就要先上刑么?!
身后番子猛地退了她一把,她险些摔倒,不由自主向前踉跄几步,冲进一间暗室。
鼻端扑来一股浓重的血腥气,还有难以言喻的恶臭味,中人欲呕。
莫晓勉力站稳,抬头。
室内无灯,只点着一大盆火,熊熊赤焰中斜搁几支长杆烙铁。
刑吏赤着上身,油汗津津的肌肉一块一块地鼓起,从火中取出烙铁,便将烧得赤红的烙铁头用力按在刑架上的人体之上。
那具了无生气,仿若死尸般绵软垂首的人体猛然扭动起来,却因绑在刑架上,无论如何挣扎,都逃不开直接刺戳到肋骨下面去的灼痛!!
凄厉惨呼撕心裂肺,盖住了皮肉被烧灼时发出的“嘶嘶”声,却无法掩住皮肉烧焦的臭气与肉香。
莫晓胃中一阵翻江倒海,冲到墙角边吐了起来,直到胃中物呕了个干干净净,实在无物可吐,才好不容易停下。
芮云常缓缓踱步至她面前,负手而立,长眸阴沉沉地看着她。
莫晓用巾帕擦嘴,直起身来一张脸煞白,迎向他的视线却直直的毫无退缩,哑声问:“督公到底想听下官说什么?直问便是,下官无不可告人之事,督公又何必相逼到如此地步?”
“惠妃即将临盆却突然小产,诞下死胎。妇人待产,偶有发生小产,胎儿夭折,亦不是头例,但与之有关的人陆续遭遇蹊跷,那就让人生疑了”
“莫府突然遭袭,然而整座宅子里上上下下十几口人,除你之外无另一人受伤,更无人看见过入室的盗贼,唯一见过盗贼的你,却说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另有稳婆王氏,不久前她的独子刚买了座新宅院,但以其每月所赚,即使再加上打赏,不吃不用攒两辈子也买不起那座宅院。”
莫晓拧眉:“那为何不审问稳婆王氏?”却要死死盯着她?
“王氏已经死了。”
莫晓打了个寒噤,不知道稳婆是被人灭口的还是在东厂受刑不过而死的,她不敢问。
“那个人”芮云常抬手指了指刑架上不停呻。吟、喘息、抽搐的人形,悠悠道,“是王氏的独子。”
他故意停了一下:“他也说什么都不知道”
一个“也”字,让莫晓寒毛直竖!
她激动地嚷道:“我不是莫亦清!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不信你问柳蓉娘,她才是知道一切真相之人!你找她来问,别找我啊!”
芮云常眯眼,眸中浮现嫌恶之色,这抹嫌恶虽只是一闪而过,淡去后他的眼神却更加冷冽如冰:“你说你不是莫亦清?之前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莫亦清,可惜前事全忘的人又是谁?”
“是我。但我正是因为前事全忘,才会相信了柳蓉娘所言,以为我是莫亦清,但其实我不是他,我”
“你不是莫亦清的话,如何能在太医院顺利地当了这么久的太医?”
莫晓愣了一愣,迟疑道:“也许我本来就是个大夫吧!”
芮云常冷笑一声:“前事皆忘,你还记得怎么替人看病?!”
“我虽然忘了事情,但医术不同于”
“够了!这些都不必再言!”芮云常断喝一声,“本督不管你是不是莫亦清,是真的忘了前事,还是在装傻。如今你只有两条路可选。”
“其一,是指证陈贵妃买通上下,致令惠妃小产,龙子夭折;至于其二么”他侧头看了眼刑架上血肉模糊的人形。
莫晓真是有苦说不出,有冤没处申,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我不是莫亦清,即使要我指证陈贵妃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若是当面对质,他们随便问我几句当时细节就能问倒我。再说督公没有明确证据,又怎能认定陈贵妃就是幕后黑手?若是冤枉无辜该怎办?我不想成为帮凶!”
帝王设立东厂稽查诸王百官,缉拿犯官罪徒,又岂是真的为了清除贪官维护正义?不过是皇权与各宗族政治势力间博弈或倾轧所使的手段罢了!
芮云常侧目看她,眼神阴鸷,语调森冷:“帮凶?”
他眼风一扫,话音未落,一旁待命已久的东厂番子立即上前,一左一右架起莫晓便往刑架方向拖!
莫晓骇然瞪着离她越来越近的刑架。
沟坎纵横的粗木架子上满是斑斑块块的污痕,被血水一遍遍浸透的木料早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肌理,呈现暗沉的黑紫色。而刑架下方的地面上更是沉积了大滩黑色污秽,触目惊心!
她觉得自己不能呼吸了,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左侧刑架上那人突然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可怕声音,并不是哭泣或尖叫哀求,而是像从胸腔深处发出来的咕咕声,还夹带着“嘶——沥,嘶——噗噜”的异声,仿佛气流从饱浸液体的孔洞中通过
根本不像人类能够发出的声音!
她终于崩溃了,一叠声地尖声高叫:“我去!我去!!我说!我什么都说!!”
番子却不停下,仍将她往刑架上锁!她想要挣扎,双腿却瘫软如泥,全靠番子提着肩臂顶在刑架上才没有真的瘫倒地上去!
直到芮云常淡淡一声:“放开吧。”番子们才松开她。
莫晓惨白着一张脸,强忍呕吐之意,脚下像是踩着云朵,又像是踏着棉花,跌跌冲冲跑开十几步,只想逃离刑架越远越好!
芮云常缓步靠近她:“莫太医不是说不知要说什么吗?怎么又改口了?”
莫晓耷拉着脑袋,哑着嗓子低声道:“你让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
芮云常嘴角微坠,凤眸半眯,鄙夷地望着面前失魂落魄的清秀文士。
口口声声说什么不愿意成为帮凶,稍加吓唬就什么都答应,什么都肯做!尖叫的像是个娘们一样!最表里不一,惯会见风使舵的就是这些墙头草般的文官。最看不起内官的却也是这帮软骨头!
莫晓铁青着脸,垂着眼皮以掩饰眼中恨意,心里死太监、臭太监、混账王八蛋不得好死地一通乱骂!
锁在刑架上那人,即使是收了贿赂也罪不至此!且人都被折磨成那样了,若是真有罪,又怎会仍然死咬着不承认?死也能死得痛快些!
这帮不学无术的太监只知用严刑酷法折磨人逼供,却不愿多费心力去认真调查取证,造成不知多少冤假错案,累累难计的冤魂!她绝对不要成为其中之一!
小厮冬儿等在一旁,忍不住疑惑地问道:“爷?”
莫晓深吸一口气后辨明方向,迈步前行。
她一路走着,充满好奇地打量着这对她而言是全然新鲜的景致。
这时辰街上已有许多行人,匆匆来往,沿路有小贩挑担或摆摊叫卖着热气腾腾的馒头、烧饼、豆汁儿、羊杂汤各式早点的香气飘散在初冬的街道上,既充满市井气息,又给人温暖而踏实的感觉。
莫晓瞧了会儿新鲜,一瞥眼见冬儿背着背囊,提着她的午饭食盒跟在一旁,忽然想起一人:“冬儿,原先家中还有个小厮吧?叫什么来着怎么这段时日一直没瞧见过他?”
冬儿道:“回爷,那是小春。夫人派他去灵州了。”
莫晓觉得意外:“为何?”
“爷受伤这么大的事不得让老太爷、太夫人知晓么?小春是报讯去了。”他本是外院跑腿干粗活的小厮,要不是小春出远门,还轮不到他来近身伺候主人呢!
第133章()
晋|江文学城看正版;有红包;有萌萌作者可调戏莫晓望着大殿内的九龙宝座发呆,心中惴惴不安;只等暖阁里传她进去说话。为了结束这煎熬,她希望尽快结束这件事;可她同时又矛盾地希望里面的人永远不要传她进去说话。
元嘉忽而小声道:“莫太医;其实咱家不姓元。”
“啊?”莫晓没反应过来,讶异地望向他。
“咱姓姜,姜元嘉。”
“那该称呼姜公公了?”
他宛然一笑:“无妨;咱家喜欢被你叫元公公。”
莫晓打了个寒噤;默默把头转回来。短短一天之内;就被这个小太监戏弄了两次,实在是一言难尽的人生低谷
但是被这么一搅和,她倒没有那么紧张了。她若有所思地望向他。他是瞧出她紧张,故意这般说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