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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白起压在他胸前,速言速语小声告嘱他后,便趁其不备将其推开。
而莫荆连退几步后,满目不解,则懵然伸手摸了摸衣间的布袋,那布袋并不算多大,他捏了捏,里面圆圆鼓鼓地装着许多的小圆颗粒,像是滚滚的珠子,亦像是丹丸。
莫非是伤药?!
不过这么一会儿,莫荆便已经嗅到了衣间那包东西散出了中药炼制的独特气味,便吃惊地瞪向陈焕仙。
他何时竟在身上藏了这么大一包的丹丸?!
看着莫荆仿佛已经有所了悟的神色,陈白起便朝他隐晦地点了点头。
然后,她又抿紧了唇,秀气的下颌绷得紧紧地,似用尽力气地看向了百里沛南。
见他始终一言不发地看着她时,她一触及其目光,便一撩袍,直接便伏身而下,跪地叩拜,额抵于手背上。
“山长,焕仙背叛了你的信任,焕仙亦不敢奢求你原谅,从今日起,焕仙便自扫出门,从此与樾麓——”
“尔敢!”
百里沛南闻言,本来无动于衷,冷漠得僵硬的脸当即脸色泛黑,一点点浮起了怒意,他踏前一步拂袖,气斥一喝。
“休出此言!”
他这一喝,咬字入骨,倒与平日里的温声和语相差甚远,一刹间令许多人都大吃了一惊。
他们错愕地看着百里沛南,原以为这沛南山长方才那般漠寂冷然,定是既痛心又失望于亲徒的“背叛”与最终的倒戈相向,却不料最终他会是这种的反应。
百里沛南这一声喝完,想来定是真动气了,便气岔于胸,猛地咳嗽了起来,他捂着胸,咳出了水色的双眸便这样死死地盯着陈白起。
“休再讲这等胡话,为师为师从不、不错看于人,既、既收了你入门,你、你的错,为师,师,咳咳,为师便待得起!”
百里沛南的话虽断断续续,但离得近的人都不差地听进了耳中,他们都几近傻眼地看着这对本该反目成仇却演变成不离不弃的师徒俩儿。
陈白起听完,亦觉快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她袖下的手一点一点地攥紧成拳,伏地成躬的背脊几近颤抖,头则垂得更低了。
他这话是在告诉她,无论她做了何等错事,他都不会轻言放弃她的对吗。
当初收她入门,育她养她教她,待她好,绝非随便说说的。
他这话也在告诉她,他相信她,相信她这样做绝非没有理由的。
而莫荆则望着已经奔入赵军当中的孟尝君冷哼一声,又看向跪在地上的“陈焕仙”,眯起眼睛似思索着什么,却到底没有说些什么。
而这时,后卿却挥退了众军,身站百人前,看着跪地发颤的“陈焕仙”,又笑睨了一眼奔至他军这厢的孟尝君,风轻云淡地出声了:“陈焕仙,你既然已选择了我等,何以还不过来?”
他的话就像一种宣战指令,赵军的戟兵一下执戈划成一片刀海,冷指着他们这方,意势威胁成风。
陈白起听到兵刃起势的声响,又朝百里沛南一拜后,方慢吞吞地撑膝起身了。
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宛然转身,面对众人时,面上倒没有别人以为流下的感动泪水,反倒是一片干干净净,唯有眼眶稍有微红。
她看着已平安被赵军护下的孟尝君,他此时已与齐军众人汇合在一块儿,只是一时无法脱离后卿军锢而滞留在原地之时,细眉软唇,轻轻地抿开了一朵笑。
而孟尝君刚安抚好跪地喜泣的冯谖等人后,恰巧回头,便将这一抹笑收入了眼底,便再也移不开眼了。
陈白起看着他,缓缓道:“我选择的,从来便不是谁,仅只是想要一个结果罢了。”
后卿敛了敛睫,看着她就这样看着别人与他对话眼中却并无他的模样,额上的血珠似殷红了几分,心思却不显,仍温声道:“什么结果?”
陈白起这才将视线移向他,只是那清润的目光已少了热度,只剩一片温凉:“今日你事事算尽算到,我偏生要说,终会让你一场空的。”
她缓缓起音,却在最后越落越重。
此话一出,后卿猛地凝眸盯着她,而他周围也一下便陷入一种噤声的死寂。
接近中午的光却越来越黯淡,就像被一头巨型怪物吞噬掉了,那些红衣黑甲的骑兵便退在后卿身后,后方那不知何时升起大纛旗上的“赵”字尚依稀可见。
而那些黑红色旗甲的前锋兵团本整肃的排列在“赵”字大纛旗下严阵以待,此番听了她的言论,啪地一声猛踏前一步,他们愤怒的望着陈白起,仿佛随时准备听令上前冲杀,将她剁成肉泥。
尔敢!
要说这百人齐齐萧杀的压力目光莫说是对上同样人数的群众亦会心寒打摆子,更别说是全部刀光剑影都扑砍到一人身上。
他们脸上都带着一种得意与笃定,认定哪怕这弱书生即使最后强硬装着不软腿逃跑,也绝对会在他们的威压下害怕地发抖跪地。
只是结果却是他们所有人都料错了。
那不过一人而已的“陈焕仙”并没有害怕,也没有因他们凶冷的目光打量与兵戈逼视而发抖。她的脸上甚至带着一抹闲逸而温吞的微笑,她双眸像二月疾风下惊不起涟漪的冰冻湖面,平静得可怕。
而场面在这一刻,也凝固安静得可怕。
寸步不让,针锋相对。
这本该发现在一支军队与另一支实力相对的军队身上的形容词,如今却奇迹地发生在一人,一军团身上。
这一人,一军团,用彼此的气场,胶着纠缠到了一块儿,如十级龙卷风山河摇摆穿街过巷,直刮刺得其它人心惊肉跳,莫名战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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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主公,同归于尽(六)()
楚沧月因高居于城墙之下离得较远,再加上下头人头攒多,对于某些画面只能瞧出个大概,他扶了扶面上玉色面具,那垂落的长睫若剪翼,他漆黑如墨的瞳仁如同鹰隼般盯着看着下方被众人所瞩之人,亦是被赵军用眼神杀伐之人。
他对他的第一印象是,此人肤白貌弱,还干出欺师救敌之事,只怕心性乃懦弱肖小之辈。
但后来的发展却又有一些出人意料,特别是当百里沛南讲出那样一番维护此人的话后,他跪地二次叩谢师恩,起身转身面对那些手中嗜血的军团时的镇静表现,他又觉此人虽身材单薄,但那一笑,却又如玉柳拂风,碧玉妆成,傲骨自矜。
一人能有这样的两面吗?
或许有吧。
这样的人与战士不同,虽无铁骨铮铮之豪气,却是可以不浊不骜,风流天下闻。
“你说,此人既认那孟尝君为主,偏又要留在百里沛南身边,是否太过矛盾?”
要知道这两人可是都恨不得手刃对方的仇敌,而被夹在这中间,只怕两头都不讨好,她到底想做什么。
讲完了一会儿,他发现身旁之人并无反应,便疑目瞥去,却发现他面目迷登登地,盯着下方那百里沛南那弟子入神。
这些年来,楚沧月少见他这般失态神色,不由得问道:“怎么了?”
男子被连唤两声,这才回过神来,他看着楚沧月时目光有些迷茫怪异,他指着“陈焕仙”,甚至话出口时还有些语无伦次道:“你瞧着,觉不觉得他好像一人,不对,难道你没有”
楚沧月听得一头雾水,正欲开口询问时,却听那男子像忽然惊醒过来一般,眼底那乍现而盛的光芒一下泯灭掉了,他转过头去,生硬地改口道:“他若有本事要救下寿人,那自是最好不过。”
他定了定神,不让自己再表露出多余的神色,只道:“无论他想做什么,我等只要等待时机即可。”
楚沧月闻言,不置可否,却多心地扫了他一眼。
方才他究竟察觉到了什么,竟会这般失魂落魄?
而那男子说完,便又专注地朝那个叫“陈焕仙”的少年看去。
实则,他已经拼尽全身的力量来克制面上跳动的激动,他试图让那颗鼓跳如擂的心脏冷静下来,好好地用脑袋去思考一下。
为何他在第一次见在那百里沛南的徒弟时,他的心口处会忽然一阵一阵发烫,就好像好像当初那人留在他心口上的那道消失的烙印又开始重新复苏了?
但是,这怎么可能呢?
不,不可能的!她当年分明已死,连她的尸首他都是亲自辨认过的,他绝不会认错,怎么可能会虽然他在心中不断地反驳着自己,且一句比一句更有证据凭证,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