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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记得了。”蛛儿摇头道:“太多人了。开始的时候,还会留意被我‘牵引’回来的人,到后来,人愈来愈多,已不想记住他们的面孔,尽是一些从懵懂到惊恐、从惊恐到绝望的神情,我宁可不看,交给丝儿或者直接交给魇君。”
寄城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厌恶的冷哼。
“不过”蛛儿踌躇道。
“怎样?”我问。
“确实有个叫‘还琴’的小小少女,我记得她是因为她的名字很是特别,当她从魇中清醒过来,她反复小声说:‘我叫还琴,我想回家’我注意到她的耳朵长得非常漂亮,又白又莹润,耳垂像一畦饱满的水滴看样子,她确实不在这些人里。”蛛儿轻声道。
“不怕报应!”寄城终于没忍住,对着蛛儿啐道。
“我去雪廊里看看。”蛛儿突然说。
“我同你一起。”我说。
“不用。”蛛儿道:“你还是待在大厅,跟你的朋友在一起。我看那两条龙听你召唤,你在这儿,以免局势失控。”
我看着他,一丝犹疑闪过。
“不相信我是吗?”蛛儿苦笑道:“放心,为了丝儿、为了你眼中丝儿的眼睛,我答应的事情都会做到。”
有时候,除了信任,真的没有更好的选择。
“蛛儿,你稍等片刻。”我转头对着众人,大声道:“看样子确实有人没有逃出来或者出了意外”
“就算死了我也要看到尸身!”有人嚷道。
“我能理解。我和我的朋友现在就会深入雪廊,将其他人搜寻出来。至于你们,当务之急,是让红蓝二龙将你们带离此处,去到安全之地,请大家快快有序行动起来!”我扬声道,又补充了一句:“时间就是他们的生命,耽搁不起!”
“我不走!你们你们也不许走,你们都走了,还有谁会来管我和妹妹的死活?”还琴的姐姐依然坚持着。
“请别这样!”我急得声音都哑了:“我的姐姐还在那魇君大蜘蛛的手里,我比你更急!你若不放心还琴,你留下来同我们一起寻找,但其他人,必须现在离开!只要我在这儿,两条龙必然回来!”
女子隔着人群与我对峙着。我迎着她的眼睛,没有闪躲。
“好我信你,我留下来,同你一起,找不回还琴,我就死在这里。”女子一边说,一边将身子闪开,朝我走来。
“还有人要留下吗?”我冲着众人问。
嗡嗡声响在人群上空滚过,但最终,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蓝龙,红龙,行动吧!”我点点头。
人们老实了许多,也安静了许多,自觉有序地排起了队。
我看一眼寄城,龙戒也回到了我身边,还琴的姐姐亦走了过来。蛛儿站起身,等着我们。
还琴的姐姐走到蛛儿面前,下死命狠狠瞪了他一眼。蛛儿并未理会,抬脚跨进雪廊里。
“你怎么称呼你?”我问。
“我叫”还琴的姐姐尚未说出她的名字,突然一阵凄厉短促的叫声从雪廊深处传了出来!
第185章 空廊()
“还琴——”女子一声长唤,纵身入廊,声音如同扁平锋利的刀刃,割得我浑身一震!
“不是画海的声音。”寄城凑近,贴着我的耳朵说。手掌握住我的手掌——我的手,比他一个血族的手还要冰凉!
龙戒一把扯住还琴的姐姐,低声道:“别轻举妄动——你确定是你妹妹的声音?”
雪廊中一片黑沉沉,只有廊顶和我们站的脚下的地面是暗淡的雪青色,光线上下照射,交叉在我们身上,映照得人脸上一团模糊的暗影。
每个人看上去都像一个惊惶的、哀伤的鬼。
“放开我!是还琴的声音!我怎么可能听错?!”还琴的姐姐那一直紧绷着的惊恐的弦被这一声尖叫割断了,她狂叫着,奋力挣脱龙戒的手,没头没脑地朝前奔去。
只是,慌乱之下,她奔错了方向,一头撞在雪廊壁上!
龙戒闪身上前,一把将她扶住。她已然晕了过去。
“安静点也好。”蛛儿淡然道,走到雪廊的一侧,伸手去触摸廊壁,那廊壁看上去应该也是魇丝编织、而后砌成,只是比起雪厅和雪墙,显得愈发致密光滑。
“不对!”蛛儿道。
“怎么说?”我问。
“这雪廊两侧原本是一间一间挨着的囚室,以魇丝作门,由魇君亲自落咒封锁怎么可能突然就没有了?”蛛儿疑惑道。
“会不会是幻术?”寄城问道。
“肯定是幻术。”蛛儿用掌心贴着廊壁,沉吟道:“只是不知魇君将这些囚室一间间全部封死,是为何意?”
蛛儿说着,伸出手指,在自己的断臂处沾了些血渍,在廊壁上画了一些古怪的符号。
符号隐隐泛着暗红的光,看上去无比诡异。
但很快,那些暗红色的符号就变得干涸。
“竟然是层层封锁我无法破解,无力消除这幻术。”蛛儿对着光滑的廊壁,叹了口气。
寄城松开我手,将耳朵贴近廊壁,低声道:“听不到任何动静。”
“刚才那声尖叫明明是从雪廊深处传过来的。”我提醒寄城。
“倒也是。”寄城说:“咱们到前面去看看,这两侧的囚室,反正也进不去,也听不到什么响动。”
大家点头。
“这位‘姐姐’怎么办?”龙戒托着还琴的姐姐,后者仍未醒转。
“带上她吧,一来安全些,二来若真的寻到了她的妹妹,她肯定是希望第一时间知道妹妹安然无恙。”我轻声道。
龙戒听我如此说,没有异议,反手一掀,将还琴的姐姐负在背上。
我看了他一眼,英俊沉郁的龙戒,说话做事甚是利落,只是,自从与蓝龙在那双尾妖的石箱中将话挑明后,就再也听不到他“咯咯”的笑声了。
“喂,小蜘蛛,”寄城盯着蛛儿,手指着廊壁,问道:“你是真的无法破解这幻术?”
“别说了,快走吧!刚才那声音如此凄厉惊惶,肯定是出事了!”我将蛛儿一拉,率先朝雪廊深处奔去。
寄城这家伙,事情已经到这步田地,蛛儿用自己的断臂换来穹顶的洞穿,他还有什么不能信任对方的呢?深陷这雪魇宫中,若无信任,那真的是寸步难行了!
众人无话,跟了上来。
蛛儿在我的右侧,与我并肩,我注意到他一双湛红的眼睛在雪廊的左边、右边、廊顶和地上来回逡巡,并不言语。
我亦打量着这个雪廊,呈宽阔的拱形,筒状,两侧光滑无物,没有任何“一间一间挨着的囚室”的痕迹,地上也没有任何拖拽或者挣扎过的痕迹。整个廊道泛着黯淡的雪青色,让人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仿佛穿行在通向地心的一管时光隧道里,只是这隧道,早已被世人所遗忘、抛弃。
耳朵里听不到任何异样的声音。除了我们几个起伏不定的呼吸声。
刚才入廊时听到的那声惊叫,仿佛并未散去,像个小小幽灵,在我耳边反复摩挲,让我有一瞬间的疑惑:方才我到底有没有听到那声惊叫?
也许只是幻听?
难道大家同时产生了幻听?
我提了一口气,心中越走越惊。
“蛛儿,”我轻声唤道:“你方才说你们三个用了数百年挖出了这雪魇宫,这雪廊也是你们挖出来的?”
“是的。”蛛儿应道:“不过,除了那被封住的囚室,我似乎感觉这雪廊哪里有些不同了。”
“这雪廊到底通向哪里?怎么越走越静、空无痕迹,让人心里发毛!”寄城在身后提着嗓子说话。
“魇君带走了美意的姐姐,如果他也同时带走了没有出现在雪厅中的十数人,并且走向雪廊深处,不可能不留下任何踪迹,”龙戒低声道:“但这雪廊给人的感觉太寡静,我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我也是!”我转身朝着龙戒点头:“不知怎的,心很慌。”
“蛛儿,”我又回身问道:“这雪廊没有尽头的吗?好像已经走了很久了”
“我知道哪里不同了!”蛛儿突然低声喊道:“这条雪廊太长了,是的,太长了,虽然我很少进来廊中,但,这毕竟是我亲手挖的,我印象中没有这么长!”
“廊的尽头是什么?”寄城的声音听上去带着些微的颤抖。
“是一个巨大的洞穴,魇君有时候会在里面栖息。”蛛儿说。
“怎么不早说!”寄城轻声喊道:“魇君肯定带着他们藏在那个洞穴里!我们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