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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现实对你做了什么,无论他人如何打击你,伤害你,折磨你,无论人生留给你的选择多么有限而痛苦……”
“无论该死的世界多少次背叛你,出卖你,伤害你,逼迫你……”
火光之下,这些日子里与快绳自己一同冒险的泰尔斯王子,此刻流露出罕有而复杂的情感:
沉痛、忧伤、麻木……
以及脆弱。
这些快绳以为将和那个乐观、幽默、坚强而机变百出的泰尔斯一辈子无缘的东西。
几秒的停顿之后,泰尔斯深吸一口气。
“只有一件事才是最重要的。”
在小巴尼茫然若有知的表情前,泰尔斯勾出一个不知是无奈还是惆怅更多的淡淡笑容:
“它们休想改变你。”
“休想让你放下盾牌。”
在寂静无声,沉闷昏暗的地牢里,小巴尼呆呆地望着泰尔斯。
他的眼前突然闪现出很久很久以前的场景,他刚刚加入王室卫队的时候。
那时的他年轻而自得,骄傲而自信。
那一天,他甩动着手里的木剑,对那个在沙地里摔得浑身狼狈,满面痛楚的乡下女孩……
那个他一度以为是攀上了王室高枝,得到了王储的宠幸,才被殿下玩笑似的塞到他手里“学点武艺”的虚荣姑娘。
【相信我,小姐,我憎恨这份任务的程度,就跟你现在憎恨我的程度一样。】
他还记得,他在操练场里,忍受着同僚们指指点点的目光,对那位被王储殿下指派的“训练对象”,轻蔑而不屑地道:
【现在,尊贵的姬妮小姐,举起你的盾牌。】
他还记得那姑娘咬牙从地上爬起来时的眼神。
【只有两种情况下,你能够放下它……】
记得她脸上混杂着尘土与血迹的汗水。
以及那姑娘无论被自己揍得多惨,都死死抓在手里,从未放手的盾牌。
【你死,或者敌亡。】
小巴尼的眼前一阵模糊。
“你不需要安慰和原谅,先锋官。”
泰尔斯扬声道:
“你只需要面对你自己。”
几秒后,巴尼似乎有些承受不来王子希冀而明亮的目光,下意识地低下头,避开对方的视线。
此刻的他心乱如麻,不知所措。
“那可能吗?”
小巴尼别着头,看着地上的两具遗体,带着怀疑与哀伤,语气变得有些犹豫。
而泰尔斯看了看咬着牙齿,举着火把的小巴尼,淡淡地笑了笑。
“当然。”
“因为我就是这么做的。”
泰尔斯缓缓地转过身,留给先锋官一个摇摇欲坠却艰难迈步的背影。
“从第一天,”在所有人的目光下,少年迈开脚步,微笑着扬起头颅:
“到最后一天。”
第464章 重生(中二)()
仅存的火把越来越弱,地牢里也越来越黑。
但他却觉得,地牢里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平静与明亮。
尽管小巴尼仍在在身后默默失神,可泰尔斯知道,他已经不用再担心前先锋官的状态了。
而他仅剩的问题……
泰尔斯晃了晃脑袋,忍着疼痛走向最后的那个身影。
那个一直跪坐在地上,浑身伤痕累累,面露绝望,仿佛失了魂般的长脸男人。
刑罚骑士的轮廓在昏暗的视野里慢慢浮现。
他被巴尼重伤的左臂如空洞的蛇蜕般垂落,僵硬而无力地挂在肩膀上。
“所以,就剩你了。”泰尔斯轻声道。
话音落下。
刑罚骑士仿佛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泰尔斯的话毫无反应,任他慢慢接近。
但就在泰尔斯靠近他十步距离的刹那,萨克埃尔像是突然惊醒的猎豹一样弹起,本能抄起身边那把满布缺口的斧刃!
“殿下!”
贝莱蒂惊呼出声,下意识地起身向前。
其他人也纷纷反应过来:塞米尔皱眉按住自己的武器,塔尔丁和布里、坎农等人则紧张地站起身来,向萨克埃尔的方向围拢,就连小巴尼也回过神举起了火把。
但就在这一刻,泰尔斯却猛地向身后举起一只手!
“等一下。”
王子的声音嘶哑无力,但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在极致的安静里,泰尔斯默默观察着眼前的长脸男人。
萨克埃尔没有动,他只是依旧迷茫而恍惚地呼吸着。
手中的武器遥遥指向泰尔斯。
仿佛那是本能。
空气重新凝固起来。
后方,快绳面色尴尬地探问道。
“嘿,怀……额,泰尔斯?”
贝莱蒂则瞥了神情恍惚却依旧本能警戒的萨克埃尔一眼,犹豫出声:
“殿下,您最好……”
他没能说完,另一边的塔尔丁就紧张地插嘴:“不能再往前了!”
“危,危险。”这是略略有些神经质的坎农。
在场的诸人反应各异,却一致警惕地盯着似乎刚刚从呓语里清醒过来的萨克埃尔。
但泰尔斯却笑了。
“谢谢你,贝莱蒂,还有你们,塔尔丁,坎农,”少年强忍着身体的不适:
“但我需要你们再等我多一会儿。”
泰尔斯回过头,露出疲惫的笑容,举起一根食指:
“一会儿。”
他转身深吸一口气,继续走向萨克埃尔。
眼看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贝莱蒂脸色一变:
“殿下,为了您的——”
但一只手臂却从旁伸来,按住了想要行动的贝莱蒂!
“他说了,”不知何时站起身来的小巴尼,冷冷地对愕然的贝莱蒂和塔尔丁道:
“让我们等。”
他似乎对泰尔斯芥蒂未消,说这话时似乎有意低着头,不看王子的方向。
小巴尼顿挫有力的语调惊醒了萨克埃尔,后者的目光渐渐清明,在泰尔斯的身上聚焦。
贝莱蒂愣愣地看着先锋官,又看看泰尔斯,几番欲言又止。
但他终究没说什么,没做什么。
只是停在原地,担忧地看着王子步步向前。
一如其他人。
直到泰尔斯来到距离萨克埃尔三步的范围内。
萨克埃尔怔怔地喘息着。
他望着周围恨不得立刻冲上来,却硬生生地忍住步伐的旧日同僚们。
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他这么想道。
萨克埃尔环顾一圈,
他看见,习惯发号施令的巴尼一脸不快,却没有说话。
素来沉稳,甚至沉稳得甚至有些刻板的贝莱蒂,也袖手放任。
就连不喜欢听命令的塞米尔也只是抿着嘴,不言不语。
而剩下的,无论是塔尔丁还是坎农……
这些他曾经无比熟稔的同袍们……
他们一直静静地站在泰尔斯的身后,除了对萨克埃尔报以带警告意味的眼神外,几乎是旁观着、任由着王子,一步一步走到浑身血迹的自己面前。
这些家伙……
萨克埃尔僵硬地转过头,心神散乱,精神迷糊,却下意识地攥紧了武器。
“你……”
萨克埃尔收回疲倦而晦暗的目光,疑惑地望向泰尔斯,仿佛在重新认识这个少年。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他痴痴地道,像是在问对方,又像是在问自己。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个微笑。
“没什么。”
少年缓声道:
“只是些你想做,却一直做不到的事情。”
萨克埃尔愣了一下,只觉一阵眩晕。
想做,却做不到的事情……
几秒后,重伤之下的刑罚骑士用力甩了甩脑袋。
“是么。”
他轻嗤着,垂下黯淡的目光,明白了什么。
刑罚骑士任由他的左臂空空地摆荡着,咬牙举起右手的武器。
“你知道,来这里之前,作为星辰王国常驻埃克斯特的人质,我是一路从龙霄城逃回来的。”少年的声音低低地响起。
萨克埃尔的斧刃僵住了。
龙霄城。
萨克埃尔恍惚的精神微微一动,像是被什么东西刺到了一样。
稀薄和混乱的回忆再次充盈他不堪重负的精神。
是么。
璨星王室在龙霄城的人质。
萨克埃尔捏紧了手里的斧刃。
这么说,那场悲剧后,这些年里,王国已经……
“我在途中遇到了不少人,”泰尔斯的语调很平静,就像在拉家常,“其中一个尤其让我深有感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