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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家枪神-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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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七个黄门搬上二十七张矮桌,后边有人搬来坐垫与笔墨。

    赫兰千河心里大骂封建社会压榨人民劳动力,满场加桌子的速度比刚刚传菜还快;赵剡也不是个好东西,说好的开放作文突然变成了材料作文,这搁谁身上都受不了。

    二十七位黄门布置完毕,侍立桌旁。

    沈淇修正在施法的手定住了,有人在边上看着,待会儿递小抄恐怕会被即刻发觉。

    跪在桌前,赫兰千河的目光简直能把纸连着毛毡烧出一个洞:怎么办?要不要把沈老大的诗改一改?卧|槽那首诗里连个鱼字旁都没有!啊好想哭,但是到底怎么办呢?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吗?为什么宣明派的已经开始写了?妈了个鸡对面的全都开始写了!皇帝好像看过来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啊这水好清好浅好像淹不死我,怎么天上还不掉块陨石下来?怎么还不地震?今天是阴天吧来场暴雪都好!我去月亮出来了……

    在他寄希望于大自然时,银色的月光落满天井,电光石火间,赫兰千河脑子里跑过无数念头,一会儿暗示说自己其实有人格分裂症,内心沉睡着一个诗人;一会儿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觉,他必然是躺在医院里,只不过是护士忘了给吸氧机插电。手腕有些提不住了,貌似还有开始发抖的迹象。

    沈淇修叹气,这件事责任全在自己,回去之后必然要向掌门请罪了。

    正是这一声几乎不可闻的叹息声,让赫兰千河清醒过来,他意识到自己面前最大的麻烦,不是热闹皇帝,不是给门派丢脸,清虚派连饭都不请他吃一顿,他才懒得给那群人挣面子。最要命的是他自己的脸,还有后边沈老大的脸,今夜过后可能会像观星台的地面一样碎成碎石子,在他将来回忆人生的时候时不时崩出来膈应两下。

    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赫兰千河颤着手下笔。

    首联可以不改,但次联必须提到这破鱼塘,鉴于此地并没有树枝,上句改成“素月中天白”,不过下句要怎么凑韵?他想把稿纸揉成一团,想起场合不对,转手把纸轻柔地叠了起来放在一边。

    既然无法修改,只能压缩字数。赫兰千河把过去背过的诗词挑了几首,撑着额头下笔:

    冰阶素月似轻霜,琉璃水镜金鳞翔。

    曲尽千宫万烛短,更胜瑶台琴歌长。

    然后誊写一遍,交给身边的黄门。眼皮轻轻阖上,回到沈淇修身后。

    沈淇修:“你写了什么?”

    赫兰千河把东拼西凑他自己都不知道精神内涵为何的诗文复述一遍。公输染宁有些羡慕地说:“唉,怎么我就没收到过这么机灵的徒弟呢?”

    “啧,”沈淇修浅笑,对赫兰千河说,“早知道就该让你自己写。”

    公输染宁对沈淇修说:“早就让你写点让皇上高兴的东西你偏不,还是你这徒弟乖觉。”

    赫兰千河这才仔细想了想全文内容,也觉得溜须拍马的意味太浓了,真不像自己干的事,心虽然放下,忧伤又平添几分。

    所有人作文完毕,案台纸笔被迅速搬走,正稿交给赵剡,皇帝大概觉得一个人看不过来,分给太子与各派代表。翻到赫兰千河那张时,赵剡眉开眼笑,把作者叫到御前:“朕记得你,上回东宫护驾,你可立了大功。”

    赵璟坐在太子位上扭动肩膀,本以为父皇会让他上前行礼,然而赵剡只是说:“我朝二百余年,人心归附,妖族亦然,诸位仙家功不可没,朕再敬一杯。”

    各色广袖高举,气氛愈发热烈,赫兰千河跪在御前,感受到各方微妙的神色,不太明白这是为什么。

    宴席之后,清虚派沈淇修真人带了一个妖族给皇帝观赏的消息就此传开。

第34章 认知的偏差() 
昨晚姬无疚喝高了,回到棠花院一睡就是六个时辰,张苗淼四处奔走替师父把上午的论道会给推掉;清虚派十三人以棠花院为大本营,纵弟子自由出入;论道会在听蕉馆开办,公输染宁一早就去了。

    论道即以道家经典为论据,各方就天一派提出的某句箴言各自解释或辩论,内容高深玄妙,篇幅长河滔滔,颇有年末领导开会的风范,没有多少弟子喜欢听。沈淇修本来是要赫兰千河好好听一天的,却被后者坐在蒲团上东倒西歪的走神姿势击败,台上人一开口他就双眼放空,话音一落还能跟着众人点头附和,深谙大会礼仪,连隔壁侧耳倾听的余圣殷,与努力侧耳倾听的齐桓景都只能感慨他时间掐得好,表情变得快。

    趁着休息当空,沈淇修无奈之下大手一挥——出去玩吧。

    赫兰千河恭谨地行礼,而后退了出去,仿佛是沈淇修差他去办什么事一样。

    苏溪亭第五次将郑寻庸骗出房中的努力告吹,那货的屁股好像黏在凳子上,怎么推拉撕扯都不能挪动分毫,理由也十分充分:“反正房间里有水有床有手机,我出去干嘛!”

    嘴里喊着“死宅没老婆”,苏溪亭独自到听蕉馆附近徘徊,正好见到门口一个白色的身影溜出来。

    得知郑寻庸立誓扎根室内的消息,赫兰千河问:“诶,你怎么不找其他人?”

    “其他人?你是说那七个公子小姐?张家三位抱团,崔钟离跟两个远房亲戚找望海堂的人下棋去了,我能去哪?”

    “不还有个女的么?”

    “她叫齐婉云,是齐晚思的堂妹,我上次差点给她坑死。”

    “怎么回事?”

    “话说那天我去接水……”苏溪亭把事说了一遍,赫兰千河听到一半就笑开了:“哈哈哈,躺着都能中枪!”

    两人闲聊的同时,撞上了苏溪亭口中“抱团”的张烒远、张栻迢和张礼真,三人受天一派邀,正往落梅院花厅去。双方点头算是打个招呼,之后擦肩而过。

    邀人的是张家世交段家的大少爷段云泉。

    邹元德下狱,公输策不好直接使唤右护法的徒弟,便传信回去,把自己最为信任的王邵筠和段云歌调来,前天刚到。段云泉和段云歌是同胞兄妹,却是掌门夏随春的亲传弟子,也跟了过来。

    段云泉右胳膊支着椅子扶手,由着后边游弘瑛给四位倒茶:“张伯父最近可好?家父任职江州,这两年鲜有机会回京,先前老太太生辰,也没空去贺寿,她老人家不生气吧?”

    张家三人当中,二十六岁的张礼真年岁最长、又是长辈,言谈较两位侄子沉稳得多:“一家人哪来什么气不气的,就是十分挂念你父亲,好些年没见了。”

    张老太爷的正妻是段云泉祖父的姐姐,张礼真是庶出,与张礼文的两个儿子不同,他和段云泉没有血缘关系,只是两人年纪相仿,小时候就格外玩得来。可惜程家这些年淡出朝廷,连段云泉的父亲段彦臣都主动外调江州,还将一双儿女送到天一派,而张礼真注定要回归家族,与张式遥一块在朝堂之上谋个一官半职。

    段云泉叹气:“也是啊,父亲在南边忙政务,我和云歌过几日又要北上,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北上?”张栻迢问,“是去雍州?”

    张烒远:“应该是吧,那柳杨枫也不知道在磨蹭什么,屯了兵又不开战,搞得人人不安生。”

    “慎言!”张礼真道。张烒远哼了一声,端起茶杯。

    张礼真问:“怎么?天一派上回派去的人手不够?”

    “全撤了,一是邹元德还有不少人在那边,二来,”段云泉摊手,“据说试探了几次,打不过。”

    张家三人神色皆有变。天一派堂主以下也如清虚派一般有几位堂主,但战力最强的依然是两位护法。右护法精挑细选的弟子竟然打不过柳杨枫从北漠招来的杂牌军,说出去都丢人。

    段云泉反问张礼真:“清虚派呢?都到这个节骨眼了,还不出人么?”

    “我说了也不算啊,”张礼真说,“我跟我师父,就是玄溟堂堂主,说了几次,他都说要听掌门统一调度。江州在南边自然是安定,可是北边军情不容延误,来年春闱一开,我便辞别门派归京,若是会试、殿试都能考过,就央求陛下把我调到新平府去,也算是替朝廷出力了。”说到这里,他微微有些激动。

    “小叔,我……”张栻迢想说他年纪小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

    “你们都留在江州,不许去。”张礼真打断他。

    张烒远一言不发,他并非不想上阵对敌,只是经过重阳武斗,他很清楚自己的实力在新弟子当中且不算顶尖,又遑论与柳杨枫相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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