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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出啊!荆词甚为讶异,这种纨绔子弟竟然精通《文选》?想来她从小跟随阿爹读书习字,各类经书、文章都略知一二,已算触类旁通,年长一点后便随夫子专攻五经,如今腹中墨水也不过尔尔。难不成读书真的需要天赋?
“那老夫再问你,你觉得文漱斋门口摆放菊是何意?”
这年头,甚少有人家将菊花作为盆栽。杨府内有此番场景,已算奇闻。
李谌仰头思虑片刻,“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寓意读书当有陶潜出世的心境,不问世事不图功名,一心只读圣贤书。”他扬着头颇为得意。
“你不必再来文漱斋了。”许夫子缓缓摇头。
李谌一听,瞬间慌了,他不过是小憩了一会儿,有必要赶他走吗?这夫子也真小气,“许夫子,李谌知错,您打我就成了,为何赶我走……”
“待到开春,去国子监。”许夫子嘴角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意,“以你的觉悟,在此呆下去亦是浪费时间。哎——不愧是广平郡公之子啊……”
李谌听闻,蓦地展露明朗笑颜,不忘骄傲地冲荆词做鬼脸。
“天外有天,敛着点儿,小心到国子监遭人收拾。”荆词压低了声音,给他泼冷水。
李谌闻言噘嘴,转头朝许夫子大声道,“许夫子,四姨说她还不懂,有劳您好好教教她。”
“还不懂?罢了,听好了,‘文以气为主’……”
李谌笑容满面地朝荆词挤眼,尔后向许夫子卖乖,“许夫子,我头疼可否去耳房休息片刻?”
“去吧去吧。”许夫子摆摆手,念:“‘文以气为主,气之清浊有体,不可力强而致。’即是……”
荆词头昏脑涨不住捶打脑袋,快被许夫子逼疯了,都几个时辰了。脑袋疼,疼,眼睛疼……
都怪李谌,竟然敢坑她,着实可气,可气至极。
…………
一连数日在文漱斋听讲,荆词被折腾得疲乏不已,许夫子讲起课来不带停,她实在吃不消,脑袋着实没法一下子装下那么多东西。
加之李谌简直就是她的冤家,仗着自己课业比她好,总想着法子整她。
说来其实荆词是好玩性子,所以李谌才会爱同她打闹,此乃一个巴掌拍不响。
这日许夫子休沐,荆词终于睡了一个长长的懒觉。
晨起后命青女准备沐浴,一洗近日疲乏。刚穿好衣裳,芳年便冲冲忙忙跑了进来。
“四娘子,奴婢方才听说婠娘回来了,已经到了玉音院。”芳年一脸兴奋,心想主子近来疲倦,听了此消息定会开怀。
“我的……亲生母亲吗?”荆词略带一丝犹豫,是那在寺里小住的生母?
芳年连连笑着点头,“是呢,是呢。”
荆词不觉拽紧了手心,是生她的阿娘……
她从不曾感受过母爱,五岁时到王家,母亲就离世了。每当看到邻家的萧婶婶悉心照料萧氏兄妹,内心便万分失落与羡慕交杂,那是她从小到大都奢望的东西。
那亦是吸引她往萧府跑的原因之一。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见到真正的阿娘。
“那……我去拜见母亲。”
…………
待细细穿戴整齐,荆词终于在丫鬟的陪同下踏出筎院。
杨府院落繁多,青女和芳年带着她绕了好一会儿,终于在一座僻静的院落停了下来。
王婠是喜好清净的性子,在杨府十多年,作为为杨知庆生了两个女儿的王姓妾室,却不理世事。
眼看着就要踏入院门,荆词的手心不由再次紧拽。
她想过很多次自己生母的模样,她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见到,想不到……【器器同时在线、,爱好者的。看zuopingshuji!
第二十三章 生母()
玉音院。
院子颇大,却很幽静。
奴婢不算太多,安安静静各自忙活。
“请问您是……”入内,玉音院的一丫鬟盯着荆词,颇为疑惑。她并未见过此人,若说是阿郎的某位妾室,却如此年轻,看着不像。
“大胆奴婢,连四娘都不知道。”芳年疾言厉色。
“四娘?”丫鬟一脸疑惑,她只知道杨府有三个娘,什么时候冒出个四娘?
“四娘,是四娘……”另一年长的女子闻言赶忙小跑过来,此人约莫三十来岁的年纪,头梳盘桓髻,一身素色衣裙,细细打量着荆词,激动溢于言表,“您……可还记得奴婢?奴婢是阿沅……您的阿沅姑姑……”
“阿沅姑姑……”她喃喃着,摇了摇头。生母长何样她尚且印象全无,又何况是这位阿沅姑姑。
“没事儿没事儿,四娘离家时还小,不记得奴婢很正常。”阿沅宽慰笑着,双手不住搓着。
“混账奴婢,连四娘也不认得。”阿沅转头便斥责那丫鬟。
丫鬟的肩膀早已抖得不成样,被阿沅一吼,扑通一声跪下来,“奴婢该死,有眼无珠四娘责罚……”
“婠娘在里头,奴婢这就去为四娘通传。”阿沅笑着转身快步走向正屋。
“你起来吧,你没见过我,不关你的事。”荆词转身垂头对跪在地上的丫鬟道。
丫鬟犹豫片刻,才战战兢兢起身,“谢四娘。”
荆词不住笑了,杨府的规矩当真那么严厉?还是丫鬟们做事太小心谨慎?
“四娘子,屋里请。”出来的不是阿沅,而是一个稚嫩的丫鬟。
踏入屋内,一名妇人坐于上座,年近四十,髻上珠钗甚少,只有一根玉簪子,皮肤白皙,眉目间略微清冷,倒也算柔雅祥和。
那就是她十年未见的生身母亲吗?着实与她想象中一样美丽。
“荆词拜见母亲。”荆词行大礼。
王婠双眸含视跟前朝她磕头的女儿,心底微微叹气,离府时还是总角之年,一转眼都这么大了……
“你已是王家人,回来做什么?”王婠语气颇淡。
荆词竟一时语塞。
她未想到她会这般质问,仿若她错了一般。
“荆词……听闻母亲回来了,特地来拜见您……”
“杨府主母已世多年,这里没有‘母亲’。”王婠举杯喝茶,面无表情。
荆词咋舌。
片刻,“阿、阿娘……”她抬起头,满是困惑地看着眼前美丽的妇人,“这十年……您过得可好?”
“我无需你劳心,倒是你自己,要好自为之。”
“荆词知道。”
一时之间二人皆无言。
顿了片刻,荆词抿了抿嘴,微微笑道:“荆词总是在想阿娘的模样……”
“我乏了,退下吧。”王婠毫不留情地打断,
荆词愣住了,缓了缓,“是……”失落渐渐浮上双眸。
一旁的阿沅轻轻叹气,主子这又是何苦呢。
荆词福了福身,转身走出屋子。疑惑不解,怅然若失,百感交集,她绝对没有想到,会是这般情景。她以为她的阿娘会是明媚的女子,见着那个开朗的阿沅姑姑,她更加确定自己的想象,未曾想,会是这样……
其实……从潭州回来的路上,她对所谓的生身父母是有过期待的,只是没想到,父亲是这样,母亲也是这样。
退出玉音院,荆词无所适从。
自小,她所看到的是萧婶婶对萧平、萧安嘘寒问暖,百般疼爱。每当那时,她便想,如果她也有阿娘在旁,是否能穿上阿娘亲手做的衣裳,生病时是否能依偎在阿娘柔软的怀里。
“阿娘为何不愿见我?”荆词双目无神,喃喃道。
芳年些微慌措,立马强颜欢笑,“母不嫌子丑,天底下怎么会有娘亲不喜爱孩子,您可别想那么多。”
“可是方才……”
“奴婢忘了,”芳年赶忙抢话,“婠娘子今日才回府,舟车劳顿,劳累至极,没心情叙旧也很正常,唉,奴婢真该死,没考虑周全……”
“你别自个儿揽责任。”荆词知道她的用意。
芳年瞧着主子这副颓靡模样,亦有些难过,婠娘子本是性情冷淡又主观之人,她未料到她对亲生女儿亦这般淡漠。
一路皆是魂不守舍,回到筎院,荆词径直躺下。
睡了大半个时辰,浑身却愈发疲倦。
洗漱过后,青女将厨房早已备好的数碟精致的水果及点心一一呈了上案,蜜汁蒸梨、银耳大枣汤、黄华糕、蔓菁饼。
荆词摆摆手。
芳年见状,灵机一动提议,“四娘子,今日是初九,要不出门散散心如何?”
出门?
荆词双眸的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