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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徐曾经看着这人风华正茂神采奕奕，也眼见着这个人颓唐至厮，失去希望，变得绝望。他曾以为，贺至不会因为失去一个女人堕落至厮。
“姑爷，东家从来没有怪过你。”老徐只能这样宽慰他。
“她什么事情都跟你说，都不愿意跟我商量。”贺至很伤心，他一直以为他会保护好权宴，跟她白头到老。
老徐以前也不理解权宴的想法，可是自从那次开诚布公地谈过之后，老徐能做的，徒留一地无声的嗟叹。
小小的院子里，当然没有权家大宅来得气派，老徐四处探寻了一下，找了一处石墩在贺至面前迟缓的坐下。
“姑爷，东家起先做过的事情，大多由我经手。我想你明白东家的良苦用心，她干的事情，不想拖累你跟方先生。”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狠心抛弃我！她做了什么？”贺至到今天都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一直以为权宴是含冤而死。
老徐目光哀痛而挣扎，垂垂老矣的面孔上写尽了铅华，“很多。”
“您还记得当初您跟东家闹过别扭的程先生吧？”
“干他什么事？”
“那您知道他跟东家曾经被打为黑五类，都曾经下乡接受改造吧？”
贺至身体有些僵硬，手也控制不住的发抖。他的小姑娘一觉醒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一个人抱她，稀奇的盯着他打量，伸出绵软的小手要抓他的胡子茬。
他当然知道，如果权宴不下乡，他可能这辈子都不能遇见她。
下巴一阵刺痛，贺至恍若回神，低头看这个头发微蜷，亮晶晶的眼睛像极了权宴的小丫头。
“他们这些人，有的下放到偏远山沟，或者是荒漠林场，也有的被榨取劳动力监视在城里。有的人，早就被折磨死，有的人落下了一辈子的残疾，他们有的老至耄耋之年，有的跟你一样，正值壮年。可是因为‘成分’，一辈子都出不了阳城。”
贺至看着他平铺直叙这些他不知道的故事，周身止不住的发冷。
“如你所见，东家这么多年来，除了最开始由方先生带出去一次，再也没逃得了上面的监禁。”老徐这样告诉他。
恍若晴天霹雳！！！
“那次出门，东家帮程先生逃到了香港。他们把东家和方先生隔离审查……”老徐目光悠长，像是回到了过去的美好时光，“方先生曾经差点被革职，如果不是颇有根基，他差点翻不了身。所以从那时候开始，东家就不愿意再把你跟方先生卷到这些琐事里。”
贺至冷得牙齿打颤，目光似哀似痛，他有些话想问出口，可是无力到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你有大好前程，东家说你不该跟她一同陨落在这个小地方。”
“…她…她不愿意跟我一起？”
老徐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他探出手摸了摸小丫头的脑门，顺便把她的小手指从嘴里拿出来，把她带出来的口水往贺至衣服上一抹。
“东家最后跟我说过。”
“当初送方先生走，她还有你们贺家庇护，无伤大雅。”
“如今你们贺家也要撤，就等于剥离了她所有的保护层，一旦被人审查，清算的时候你们贺家一定逃不过这劫。”
“她说，她死……”
“是这件事情唯一的解决办法。”
要想平平安安的离开阳城，只有她死，才能放他们走，才能让他步步高升。
贺至所有的思绪在那一刻轰然倒塌，耳边的轰鸣声不断响起，他只能直愣愣的看着空气茫然无措。
“在阳城，她还有办法有关系可以陪你在省内走动，到了北平，她连三环都出不了，终生监禁。”
“她不想拖累你。贺至，姑爷，您还有小小姐要抚养长大，您不能一直这样荒废自己，您的志向应该是遨游四海，不该跟她一样被缩禁在这个小地方。她放你走，希望你能翱翔于天地，她选择死，希望你能平步青云……换句毫不客气的话来说，你们贺家现在的所有荣光，这是她这个做媳妇的拿命换来的。”
“你的兄长都在分别留在西北任职，这辈子都不可能同任同一片区域，您父亲选择带你走任北平，那就说明，他将来的一切就将由你来继承。”
“既然这样，起来吧。醒来吧。去折磨他们吧。”
起来吧。别再把自己囚禁在这个弹丸之地，别再放任自己颓废，别再做井底之蛙。
醒来吧。忘记权宴的一颦一笑，忘记她曾经来到过你的生命，忘记她的惨死。
去折磨他们吧。
这不公平、荒谬的世界。
贺至低垂着脑袋，眼神慢慢聚焦在怀里这个娇气包的身上。
她还留给他一个女儿，他们共同的骨血，
“……奶奶和权辛呢？”
老徐眼见着贺至逐渐的恢复了精气神儿，嘴角的笑还没等勾勒成形就被打回原形。
“老祖宗，殁了。”
贺至猛地抬头，“什么时候？！”
“不久，个把月的事。东家办好了后事，怕你分神，就哄你说回乡下了。”
“那权辛呢？小胖子现在在哪儿？！”
“送回国给他亲生母亲带话去了。东家安排好了那边的事情，等你们到了北平，应该有外交办的人直接找你们。”
贺至的情绪又低迷下去了，他委屈，“她都不跟我说。”
老徐：……
“姑爷，东家在老宅书房里给你留了东西，东家吩咐过，等有一天你安排好了，就把钥匙给你。”
“安排好什么？”
老徐神秘的笑了笑，不明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不可以现在告诉我？”
“不可以。你现在一事无成，什么都没有，就是一个穷光蛋，怎么可能告诉你。”
“我需要做什么？”
“小小姐还没长大，你们贺家还有许多事情要你去做，即便东家走时安排好了大致方向，可是留下来的烂摊子依旧许多，就比如当初二十年之约的缪丹……”
意思就是，他二十年之内不可能拿到钥匙了吗？
不对。书房！
贺至眼前一亮。
不对，他好像找到了关键点……
第一百七十章 满满（）
170。
“爸爸！”瘦小的女孩扶着高大的男人要离开这冰天雪地，而面前却不知道什么时候矗立了以为威严之相的中年男人。
被女孩搀扶的男人无声的望着他，然后缓缓的垂下了不复光彩的眼眸。
“珠珠，你要带他去哪儿。”她父亲的声音听起来并不像是询问，而是一种变相的拒绝。
女孩子咬了咬银牙，反抗：“爸爸，权远身体刚刚恢复一点，你不能惩罚他！”而且是穿着单衣站在冰天雪地里给他唱戏！
“哼，珠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他在外面养外室也就算了，养的还是一个兔儿爷，你不嫌丢人，我都替你臊得慌！”
“可是这是我的事情，你不能干涉我的生活！”
中年男人作为女孩儿的父亲听见这话并没有表现出不满，他背着手横亘在两人面前，态度强硬道：“那好，你跟他离婚，我就放他走。”
“爸爸，你不能这样，我不同意！”珠珠十分不退让的拒绝他。
权远拍拍盛怒的女孩肩膀，然后转向他的岳父，“爸，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的话你去跟你那个好姐姐说。”中年男人并不领情，“别叫我爸，我没有你这个贱皮子的女婿！”
“爸爸！你太过分了！”
权远自嘲一笑，他是够贱的，被人骗了这么多年还以为那人是真心爱他的。他把手臂从珠珠的臂弯里抽出来，猝不及防的跪在了珠珠的父亲面前。
“权远……”小猴子向珠珠摇头，示意她不要上前。
中年男子冷哼，看他能耍出什么花招。
“爸，以前是我大错特错，是我对不起珠珠，对不起您跟妈。您打我骂我都成，只要您能消气。”
他以一种虔诚的姿态跪立在岳父面前，从小接受的形体训练使他的身体在极度虚弱下保持着始终不变的直立状态。
珠珠转向父亲乞求的看向他。
男人冷哼一声，一脚踹在权远的肩膀上，“看在珠珠的面子上，今天就算了，等你养好身体，带上你的好姐姐，一起来见我！”随即气冲冲离去。
珠珠赶紧把他从地上搀扶起来，俩人举步维艰的朝着屋里走去。
“爸爸真讨厌…”珠珠委屈的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