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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这么想着,忽然有个年轻人一路高喊着:“闪开!闪开!”狂风般从辕门方向奔过来,直冲到李恽面前也不减速避让。
李恽不禁心中微怒。纵使他眼下落魄了,可毕竟还是手掌数万乞活人众的扬武将军,哪里容得那来路不明之辈如此无礼?
于是他稍一凝气,力贯双足,微微沉肱,打算将那毛毛躁躁的小辈抵开。
李恽起身行伍,靠着军功一路攀升为并州军中仅次于几名大将的得力校尉,后来又统领乞活军,被新蔡王司马腾视为臂膀……他确曾在战场上杀敌立功、确是有出众的武勇,非那些文官统军者可比。这一发力,自信便是三五条壮汉也撼动不得。
可是两人稍一接触,李恽就知道自己错了。那年轻人的来势之猛,岂止三五条壮汉可比?就连四牛齐拉的重车也不过如此吧?只觉一股沛然巨力从那年轻人的肩膀处传来,顿时将李恽腾云驾雾般撞飞了出去,一直跌到两丈开外的一道栅栏前,才勉力止住退势。
李恽顿时暴怒,顾不得是在丁绍帐前,张口就要喝骂。这时候又一名年轻人匆匆忙忙地从后赶来,沿途连声招呼道歉:“诸位,莫怪,莫怪。过去的那个乃是叔伦公的侄儿丁文浩……他实在是焦心太过了……”
李恽猛地瞪大了眼睛,抬手揉去了眼睑上的水珠,再看了看,这才诧异地问:“道明?道明,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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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似乎发生了很多事,很多熟悉的书突然就木有了。唉,我还是继续写,爱咋地咋地。
第七十八章 龙蛇(四)()
更新时间:2014…04…25
“重德兄,你怎么在此?”居然在这里见到李恽,陆遥也很是惊讶,他连忙将李恽扶起来。
李恽与陆遥是老相识、老朋友了。数月前,两人还曾携手在邺城击败河北贼寇。当时李恽本想招揽陆遥为己所用,甚至愿意酬以乞活副帅之位,但是陆遥深感乞活军内部派系林立,诸将又各拥实力、自有图谋,因此婉言推辞了李恽的好意,自行整顿了若干汲桑降卒,启程往北方去。
两人毕竟相识多年,虽然陆遥无意投效,李恽倒也并不介意。考虑到当时陆遥的嫡系人马只有随他东出太行的三十名将士,在邺城大战中又死伤若干,以这二十余人来控制降卒,未免太过薄弱了,于是他将此前随陆遥作战的乞活人众稍加拣选,挑出了二百余名精锐转隶于陆遥麾下。二百余名精锐,到哪里都是可观的力量,这实在是一份沉甸甸的礼物,一来是由于李恽与陆遥在并州有袍泽之谊,二来也可以看出,李恽虽然有些热衷名利,但的确是个难得的厚道之人。
能够有缘重逢,自然是快事。陆遥忧心乞活内讧之后李恽的近况,李恽也想打听陆遥在代郡的进展,两人真有许多话要说。但是想到大帐内的冀州军统帅重病垂危,两人又不约而同地长叹了一口气。
大雨依旧倾盆而下,而丁渺进入大帐之后,迟迟没有出来,也没有人来招呼陆遥。陆遥自然不在乎这个,他与李恽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便在帐外一直等候,无意间瞥见大帐周围的扈从甲士们全都淋得湿透,但依然面色沉凝地矗立在雨中,手持形制威武的斧钺、长戟岿然不动,仿佛一座座雕像。
李恽见陆遥注意,向他解释道:“叔伦公因为救援邺城、迫退石勒贼寇有功,两个月前得朝廷诏命,加宁北将军、假节监冀州军事,又特命赐以仪仗……便是这些了。”
丁绍原本的职位仅是冀州刺史而已,严格来说甚至没有调动军马的权力。以官位而论,区区州刺史未必就能压过李恽。但丁绍借着邺城被袭、冀州陷入战乱的机会,有力整合了各郡文武官吏,实际掌控了冀州军政,这才得以获得朝廷加以将军号和假节监军事的权柄。这份手段,可比李恽这武夫要强得太多了。李恽有些羡慕地看看那些甲士,又叹息一声:“朝廷如此器重,正是大丈夫有所作为的时候,可惜叔伦公突然暴病不起,实在叫人担忧啊。”
陆遥点了点头,正欲回话,忽然大帐的帘幕一掀,丁渺走了出来。
陆遥和李恽慌忙迎上前去:“叔伦公情况如何?”
丁渺的神情有些古怪。听闻丁绍病危之后,他本是焦虑忧心之极,从代郡数日不眠不休地疾驰到广宗,由于太过惶急,从军营外直冲进大帐,沿途不知惹了多少麻烦。可是看他现在的样子似乎又并没有什么焦心的样子,反倒有几分呆滞:“道明,叔父请你进帐一叙。”
他看看李恽,又问:“阁下可是扬武将军?叔父也请你进帐。”
李恽既知这青年乃是丁绍的侄儿,官拜武卫将军的丁渺,便再不提起适才的冲撞。他精神大振地问道:“叔伦公醒了么?他的身体可恢复了?”
这些天来,丁绍极少接见众将,军中都传闻说他已经失去意识,常常竞日昏迷不醒。李恽身为丁绍极其倚重的大将,竟然也已有整整六天没有见到上司了。听说丁绍召见自己,他实在是非常高兴。
丁渺并没有回答李恽的问话,只是伸手做了个请进的收拾。
李恽再不耽搁,掀起帘幕入帐。
这牛皮大帐规格不小,里面还用雕有虎形的漆器屏风隔出了内外两进。外间前帐,是日常召集诸将会商之所,内间的后帐用于丁绍起居。大帐四面本来都开有透光的气窗,这时候天色晦暗,气窗还关着,帐里就比外界阴沉许多。李恽沿着前帐中央铺着的毡毯大步入来,在屏风这里绕了个弯,却因为视线模糊,又不防陆遥竟然就贴在屏风边缘站着,于是一头撞上了陆遥的后背。
这下可撞得不清,铁盔的边缘磕在李恽的眉骨,硬碰硬地来了一下,简直痛彻心扉。李恽倒抽一口冷气,有些恼怒:“道明站在这里作甚,岂不是……”
话没说完,却看见陆遥张口结舌地望向前方,李恽随着陆遥的眼神看去,立时就愣住了。
在他眼前的后帐,丝毫也没有想象中医者忙碌服侍病人的场景。确有一锅药草汁液被熬煮得腾腾翻滚,但根本没人控制火候,似乎只是为了散发气味罢了。几名侍从、医者只是俯首侍立在角落,毫无动作。
帐幕的中央位置,一位头戴武冠、腰悬水苍的清矍老者正襟端坐在榻上,微笑着看着自己。这老者可不正是宁北将军、冀州刺史丁绍么?细看他的面容虽然略有些泛黄,透着疲惫之色,可哪有半点病容在?
难道说,这位冀州军的主帅根本就不曾患病?所谓的重病,只是他特意杜撰出来的么?那么自己数日前见到的场景,那时候丁绍气息奄奄的样子简直要令人潸然泪下,那也是装扮出的假象?丁绍何以要这般作为,他究竟有什么目的?李恽只觉得脑袋里嗡地一声,许许多多的问题如炸窝的蜂群飞舞,绕得他头晕目眩。
“两位请坐……文浩,你也坐。”丁绍若无其事地招呼着,又吩咐身后的侍从:“还不上茶。”
陆遥与李恽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眼中不可思议的神情。而丁渺叉着腿一屁股坐在陆遥身边,气哼哼的样子毫无半点礼数可言。叔父病危的消息将他骇得半死,狂奔数百里至此又累得他半死,经历了双重折磨之后,却发现原来这消息乃是自家叔父伪报……以丁渺的脾气,他不当场暴跳起来已算得克制了。
“呃……叔伦公,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李恽最先开口询问。
“起初确有小恙,不过很快就已痊愈了。后来全靠这几位协助,才似模似样地装出病重的情形,把众将全都瞒过了,还把这讯息四散了出去。”丁绍微笑道:“重德、道明,你们莫要惊讶,文浩也休闹小儿意气。之所以要这么做,实在事出有因,不得不尔。”
第七十九章 龙蛇(五)()
“诸位都是明眼人,想必知道,我执掌的冀州与汉魏时的冀州不同;而丁某本人,更是本朝以来最窘迫的一任冀州刺史。”丁绍顿了顿,又摇头苦笑:“此番汲桑石勒贼寇攻陷邺城,洛阳朝中多有攻讦我治理地方不力的,据说许昌方面也有意遣东海王司马王斌北来取代我。哈哈,说不定,丁某也会是最短命的一任冀州刺史。”
“这个这个,新得宁北将军之封,足证叔伦公正当朝廷仰赖,何以至此?叔伦公言重了……言重了啊。”李恽连忙道。而陆遥只顾饮茶,保持缄默不语,皆因他知晓丁绍所言确属事实。
冀州乃《禹贡》所述上古九州之首,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