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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幼的皇后嗯了一声,却径自思索着,并没有更多的反应。
刘病已不由有些担忧,寻思着是不是自己之前说得过头了。
“兮君,我不信。”刘病已郑重地言道。
兮君讶然抬头:“嗯?”
“那些传言……”刘病已低声道。
兮君皱眉:“我知汝不信!”
——他方才不是摇头了吗?
刘病已顿时语塞,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道:“那……汝……”
兮君笑了笑,神色却有些凄冷:“尔不信……自有人信……”
“那亦是无可奈何……”刘病已顺口劝道,随即便反应过来——兮君……恐怕是有所指……
思忖了一下,刘病已若有所悟,却是有些不敢相信了。
“兮君是指……”
刘病已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兮君看了他一眼,随即了然地点头:“县官……相信……”
“啊!?”刘病已真的是不敢置信了,“怎么可能?”
——刘弗陵认为自己不是先帝所立之嗣君?
——这也……太过分了……
兮君抿了抿唇,有些苦笑的意味了。
“为何?”
定了定神,刘病已很严肃地问道。
兮君按着身边的凭几,一边思忖,一边慢慢地言道:“非嫡、非长、非贵……如何似真心立嗣……”
——汉制重嫡,孝武皇帝能以中子得立,就是得益于立嫡,虽然上有长兄,十六即位,但是,何曾有人非议他的帝位?
——无嫡立长,孝景皇帝以长子立为皇太子,之后,母以子贵,其母立为皇后,皆是众望所归,虽然,孝文皇帝前有適妻王后,亦有嫡子,但是,也无人说孝景皇帝得位非正。
——所谓贵,皇室不讲究,但是,列侯以下,適子之外,立庶子时,先考虑其母的地位。
——列侯之適称夫人,其下置孺子、良人。
——无適子,则以孺子子、良人子为后子。
——这个顺序是不会乱的。
偏偏——刘弗陵一条都不占!
——本来,其母为婕妤,的确算是当时仍在世的诸皇子的生母中,地位最高的一位了,但是,她以过见谴,死后葬于云阳。
——按制,后宫诸女,五官以上皆陪葬帝陵司马门内。
——可以说,赵婕妤的待遇连少使都不算了。
非嫡非长……这也就算了,连他唯一的一点优势也被那样不明不白地抹消了……
——说先帝爱少子,其得以立为皇太子……
——谁信?
兮君不相信!
刘病已已经学了《诗》、《礼》。他如何不明白兮君这番话的意思?不过,沉默了一会儿,他还是道:“何必执着于此?上以皇太子即皇帝位。正是先帝立其为皇太子。”
——嫡也罢,长也罢,最终,真正的继承人是皇太子!
——皇太子是储君,是副君。
——那才是正统所在!
“上……”刘病已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刘弗陵的行为了。
兮君微微一笑,抬眼看向刘病已,神色再次显出之前的复杂莫测。
“兮君……?”
刘病已不喜欢兮君露出这样的神色。
兮君深吸了一口气,神色稍敛,半晌才慢慢道:“君不明白?”
刘病已只能点头。
兮君微笑:“真的……不能责备上……”
“小哥哥能属籍宗正,亦是先帝遗诏。”兮君垂下眼,心中开始有些怜悯年少的天子了。
“正是。”刘病已更加不解,“有何不妥?”
兮君摇头:“无不妥。”
兮君慢慢地言道:“太子死后,朝中无人敢提此事,小哥哥亦是一直无属籍,后来遇赦,送至史家,若无先帝遗诏,小哥哥根本不会属籍宗正……”
刘病已一怔,有些懂了。
——只有宗室可以属籍宗正。
——那意味着先帝承认他是皇曾孙……
兮君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道:“据我所知,故皇太子出生不到百日,其母即立为皇后……长子、嫡子……皆是其一人!”
“……前有令祖,后有君,先帝所思所虑何曾有半点不妥?”
——同样是遗诏。
——先帝立少子,却不曾给他半点足以令人信服的依恃!
——如此差别……
“小哥哥……县官不是昏庸……”兮君低语,“县官的确聪明……”
——并不是不自信,而是真的无法欺骗自己了!
刘病已默然。
——因为有比较……差别也就无法隐瞒了……
兮君轻叹:“其实……小哥哥……病已……君……有时……的确令人羡慕……”
刘病已目瞪口呆。
兮君却在沉默之后,又说了一句:“羡慕……亦……嫉妒!”
“我亦是!”,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q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63、掖庭【第三更】()
“我亦是!”
兮君直言不讳。
这三个字直接把刘病已砸晕了!
——羡慕?!
——嫉妒?!
——对、他!?
刘病已直接伸手,掌心按上兮君的额头。
——啪!
兮君扬手拍开他的手。
“我并非妄言!”兮君不悦地强调。
——她并未发热!
刘病已微哂,半晌却道:“中宫是否召侍医诊视?”
——他根本不相信她的话!
兮君有些恼了:“不必!”
见兮君动怒,刘病已也不好再说什么,沉默了半晌,才道:“因为先帝等皆为我思虑周全?”
——他不是真的愚蠢,如何不明白兮君之前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只是——
——那……有什么值得羡慕……甚至嫉妒的?
——他的祖父也许的确令人羡慕,但是,他有什么值得羡慕、嫉妒的?
——他连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他的父母、祖父母、叔伯、姑……
——他的父族亲人……无一幸存!
——他的母族……无人知晓!
——若不是他的祖父仅剩他一个血裔……他又算得了什么?
虽然张贺从未多说过什么,但是,只从那些只言片语中,刘病已也听得出来,自己的母亲绝对不会是皇孙的適妻。
——他的母亲不过是太子舍人献上的歌舞者。
当然——皇孙的妻、妾无号位,皆称家人子。
——只要良家出身,在宗正的记录上,皇孙的女人就不会有任何区别!
刘病已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值得大汉的帝后来羡慕、嫉妒的。
——那些思虑……又不是因为他!
——说白了,孝武皇帝也罢,霍光也罢,对他的照拂……都是因为他是那位故皇太子唯一仅存的子嗣了!
刘病已很清楚这一点。
——多年前,他还为此纠结过,现在……他对此却是再坦然不过了。
——受益者是他……
——他何必那般矫情?
这一番心思不过刹那便闪过了,然而,刘病已并未掩饰自己的神色,兮君怔怔地看着少年,半晌才道:“小哥哥不喜这般?”
刘病已点头。
两人再次沉默下来。
半晌,兮君才道:“方才,我乃实言……”
刘病已脸色骤变,刚要发作——他也不是真的有多么好的耐性!毕竟,他的确是被宠溺着长大的——就听小女孩很认真地道:“我信君,县官却未必。”
刘病已陡然一惊。
——兮君总是不会害他的,可是,刘弗陵呢?
“县官居然……”刘病已觉得不可思议了。
——那是一国之君啊!
兮君没有再说话。
——刘弗陵的确聪明……但是……
——有时候,那位少帝也的确让人觉得……他不是那些有天子气度……
刘病已闷闷地道:“县官徙未央宫之后,我一定足不出户!”
兮君不由失笑,随即道:“总之……小心再三……我担忧……”
“何事?”刘病已追问兮君未说完的话。
兮君抿唇,半晌才道:“光禄勋迁右将军……上必会多虑……于君,绝非幸事!”
——张贺与张安世的关系太过亲密了,那位少帝会没有考虑?
兮君轻笑:“掖庭令在,县官方会有所顾虑。”
——张贺才是刘病已能安全待在掖庭的关键!
——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