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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老太太皱眉看了儿子一眼:“沉稳着些,身子不好还不知道压火气,堂堂的侯爷怎能喜怒全都摆在脸上。”责备完了终是心疼儿子,又问,“要紧么,去吃了药躺一会?”
“没事,先处置了这两个悖逆的丫头再说。”蓝泽紧闭着眼睛将头靠在椅背上,摆了摆手,脸色十分痛苦。
如瑾对祖母和父亲的言语充耳未闻,只微微眯起了眼睛,认真看着一脸休戚与共之色的蓝如琦。她一直觉得这个四妹让人不安,太静了,静的像是伏在草丛中一动不动的蛇,虽然看上去安然无害,却是冷不丁就要出来咬人的。
如今,终于耐不住了么?
“四妹,多谢你的帮衬。”如瑾淡淡道。
蓝如琦扬起脸,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姐妹同心,祖母和父亲若要惩罚,一起罚了我们便是,出府见人的虽然是姐姐,但我做了什么也绝不推诿。我们既然做下这事,敢做就敢认。”
语出铿锵,掷地有声,真不像是一贯胆小怯弱的她能够说出来的,实在让人刮目相看。
如瑾慢慢眨了眨眼睛,“四妹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绝不撇下三姐姐一个人就是。”蓝如琦跪得笔直,口中言道,“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惯常只在书卷上看到的句子,今晨听得姐姐从口里说出来,妹妹才知这两句话有何等分量。姐姐既然肯为了凌先生乔装出府,情意可动天地,我又怎会为了自己安危而置姐姐于不顾。姐姐只需知道,这世上的情意除了两心相悦,却也有姐妹情深的。”
蟾宫桂色的两耳三足双层银香炉,镂空雕纹中袅袅透出轻薄的烟雾,一缕又一缕,升到半空便都消散不见了,唯有八宝栴檀的气息遗留下来,充斥在屋中每一个角落,钻进口鼻,染了衣裾。
“韧如丝,无转移。”如瑾低低重复着蓝如琦吟诵的诗句,吸一口辛香绵和的旃檀气味,唇角略向上翘了一翘,“四妹这诗用得真是恰到好处。”
简简单单几句话,已将她与凌慎之的私情描绘得淋漓尽致。
“四丫头你怎地满口胡言?”秦氏急得从椅上站了起来,“你三姐姐是什么人,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小小年纪,你跟谁学的这样居心叵测?”
“你给本侯闭嘴!”蓝泽揉着脑袋,仍是不忘厉声呵斥。
蓝老太太眸光渐渐紧缩,惯常穿的宝蓝暗团福纹褙子本是端稳贵气,此时却映得她脸上笼了青黑色。“好,你们做的好事,想不到我蓝家竟然还有如此铁骨铮铮的子孙,真是可喜可贺!”
如瑾朝母亲摇了摇头,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您不用着急,只是四妹一面之词,祖母和父亲想必还想听听我的。”
“你还有何话说?”蓝老太太锐利的目光盯住如瑾。
如瑾瞥一眼蓝如琦,抬头道:“既然四妹不肯出去,那么也只得让她听了,事后祖母和父亲想办法让她守口如瓶就是。您二位不必发怒,我这就把出府的事情说与大家知道,听了我的话,祖母和父亲若还想惩罚,那么我也无话可说了。”
“说,你说,本侯听听你还有什么花言巧语,还要怎么遮掩你德行有亏的丑事!”蓝泽哼道。他对女儿用了“本侯”的字眼,已是拿如瑾当外人看了。
如瑾看向他,婉声道:“只问父亲一句话,您可有得罪首辅王大人?”
“什么?”蓝泽顾不得头疼,立刻张开了眼睛,挺直了身子。
“女儿问您是否得罪过首辅大人,乃至他对您颇多微词,很是不满。”如瑾一字一句说得清楚。
蓝泽眉头拧了起来:“你说的都是什么?说你出府的事情,怎地扯到王首辅身上了?”他脸上都是震惊。为着女儿突然一反常态的提起朝臣,也为着首辅不满的消息,惊疑不定。
“女儿出府,正是与此有关,所以说起原委来才要董姨娘和四妹回避,朝堂上暗地里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想必父亲是明白的。”如瑾低眸斜睨蓝如琦,“至于四妹口中所说的什么蒲苇磐石的,女儿一点也不明白,待得事后父亲仔细盘问她就是了。”
蓝如琦视死如归的神情微有变化,幽幽看向如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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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深深 109 半真半假()
如瑾冷眼与之对视,只知内宅阴私算计的人,听到朝堂之事想必会十分惊讶的罢全文阅读。蓝如琦跪在地上却没有立时起来,紧紧捏着拳头,自己将嘴唇咬得发白。
“四妹还不出去么,莫非还有什么诗句想背给祖母和父亲听,不若拿了琴来,我弹奏一曲与你为和?”
蓝老太太自听了如瑾的话之后脸色一直明暗不定,闻得这一句,便将目光落在了蓝如琦身上,如化山岳,当头罩下。
蓝如琦鬓边渗出细微的汗珠,咬牙道:“三姐姐的确曾说过‘蒲苇韧如丝’,也的确说是要去找凌慎之的。”
蓝老太太沉声道:“此事容后再说。你先出去,若是三丫头的话不足采信,你再来说这些不迟。”
这已经是将她排在了后面,也几乎给她定了结局。蓝如琦直直从地上站起来,跪得久了竟也还能利索走路,一言不发,转身就走出了内室。
四合如意鸦青色圆寿锦帘掀开又落下,浅藕裙裾在帘后隐没不见了,屋中静了一会,如瑾这才抬头看了看蓝泽,低声禀道,“女儿这次出府所为并非别事,是去见佟家大小姐了。”
蓝泽惊愕片刻,继而将方才的话和此事联系起来,面上有了恍然之意,“……佟家小姐竟然知道了这样多的事,难道真得了长平王爷的青睐。”
如瑾默然不语,算是无声默认。
她就知道父亲会如此联想。朝堂和后宫的事情她本就知道一些,捕风捉影的拿出来掩人耳目却也便宜,至于源头,想来想去别无可放处,自安在佟秋雁身上便好。总之蓝泽又不可能去找王府里的姬妾质问,此事对佟秋雁也并无害,借个名头,皆大欢喜。
“她找你做什么,还说这样的事情?”蓝泽回过神来,立刻想到了关键的问题。
如瑾言道:“不是佟大小姐找我,是我去找她。当日在青州时我与佟二小姐交情深厚,曾受她所托,若是到了京城一定要替她看一看姐姐。只是来京之后家中事多,一时没得空,拖到今日方能成行。”
“这是胡说。”蓝老太太沉脸道,“你去看佟小姐又是什么坏事么,还要这般乔装偷溜出门,难道你说与长辈知道我们还会拦着你?可见是你托赖的借口。”
“祖母有所不知,这是佟姐姐特意嘱咐的。当日同行上京之时她曾见过我一次,叮嘱若是日后在京中相见,千万不要明目张胆,偷偷去她安排的地方传消息就好。”
“这又是为何?”
如瑾道:“当日我也曾问她缘故,她只说自己身份低微,无名无份,亲朋进王府颇多不便,只叮嘱我若是想要相见就莫惊动旁人,包括至亲,只当是女孩子私下见面。若不是祖母和父亲逼问,我信守承诺是绝对不会说的。”
看看两人神色,如瑾又道,“她这理由牵强,我也是百思不解。然而今日她出门也是乔装,听了她的话,联想朝堂和后宫事,我这里暗自忖度着,恐怕她是担心我们姐妹交往被人误会,让人误以为是父亲和长平王爷有交情,是以颇多顾忌。”
蓝老太太沉吟不语,将信将疑,蓝泽那里却惊愕,盯着问道:“我与长平王交往又能如何,难道上京这一路同行就不是交情么?”
“父亲细想,若是同行有交情,为何进城之后两位王爷不管不顾的独自走了,咱们在京这么多日子,为何他们也不派人来探望关切?”如瑾镇定自若,连番反问,“再者,当日他们与我家同行可是为了交情?不过是因为咱们遭了难,父亲又是奉旨进京的功臣,他们于情于理都不能丢开咱们罢了,难道您还以为是要与您结交么。容女儿说句不中听的话,咱们家落没多少年了,偶尔得了个功勋而已,人家帝室之胄岂会因此而倾顾。”
字字句句都说到蓝泽心上,他此番进京最纳罕的就是连遭冷遇,其中就包括路上还算可以,进了京却再无来往的两位王爷。若不是今日永安王突然派人来,他几乎有种错觉,以为自己无意中把两王得罪了。
明明知道如瑾的话十分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