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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悄悄的,将当年蜀中带过来的嬷嬷,都清理干净。”柳相忽然道。
柳丛浩更不解,为何要清理嬷嬷,但他不敢问,只垂首恭敬道:“是!”
“要尽快了。”柳相回头继续看着窗外,有点急切,有点低沉,似自言自语。
丁巳刚跨进周府书房厅堂大门,豆大的雨点便从天幕之上直坠而下,噼里啪啦地落在屋顶上,打在芭蕉叶上。
狂风卷起雨滴和着泥土的味道,从窗缝里送进来,给屋内郁浊的空气带点一线清新。
“丁先生不愧是通天之人,这雨,可是等先生进了门才敢下来的!”周大将军一早不像最初相见时那般傲慢,此时笑容满面,只似一个和蔼的老者。
丁巳比刚来上京时,长胖了不少,凹陷进去的骨头架子里,填了多多少少的肉,一身竹青长衫,配着月白银线革带,倒也能撑起来,配上他清目朗面,有几分玉树临风的仙姿。
他微微一笑,不客气地在太师椅上一坐,高深莫测道:“要选了好时机,才能避过暴风雨!”
周大将军听懂了他言中之意,在红木案几另一边的太师椅坐下,一手撑在案几上,侧面向他道:“何为好时机,还望先生指点!”
婢女奉上茶,再退了个一干二净,窗外雷声大作,屋内静默无息。
丁巳一手端着茶碗,一手盘着碗盖,轻轻拨动翠绿茶水,上好的西湖狮峰龙井!
待轻抿了一口茶水之后,丁巳方半眯起眼,突然来一句,道:“该起之人已起,该伏之人却还未伏。”
周大将军却听懂了:“小儿以降职被罚,为何还未伏?”
丁巳只盯着茶,似在欣赏那如片片金钉,缓缓道:“小将军现在待的位置,不是他该待的位置,只怕,会命不保夕,还会牵连亲眷。”
周大将军大骇,却不敢说丁巳胡言乱语,事实证明,他前两次说的,都说准了!
“先生何出此言?”他虽也有过如此担心,但毕竟儿子好歹还是总兵,手下也要过万儿郎,柳相也没有继续追究此事,为何会丢命?
“因为已起之人,不是他的贵人。”
周大将军明白过来,忠亲王,这个忠亲王,也不是盏省油的灯!
当年忠亲王是何等威风狂妄,他不是没有见识过,当时作为小小百户的自己,便又羡又妒,以至于后来自己到了这个位置,多多少少在行事风格上,学了当初忠亲王的架势。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虽然仅限于在军中,柳相也多少给了自己一些暗示,要有容人之量,要低调,他才收敛了羽芒,没有将对手赶尽杀绝。
还有金左傥,儿子杀尽他手下将士,他难道会善罢甘休?
丁先生的意思,就是儿子会被这两人所害?
“那该怎么办?”周大将军额上开始生汗,好不容易捏到手的兵权,就这么看着不见?
“很简单。”丁巳放下茶碗,整整衣衫:“大将军和小将军换个位置即可。”
周大将军脑子像是被什么重物锤了一下,换位置?他去带兵?
大孟朝是严禁父子齐上阵带兵的,如果有人在军中,就必须有人在京中。
他一心想推儿子上位,早退到京中,当了闲散将军。
丁巳的话让他猛的醒悟过来,是了,儿子现在得罪了人,自己为何不顶他下来,一方面,重掌了南路兵权,不至于让忠亲王一手遮天,其二,保了儿子性命,在京中,不管是忠亲王还是金左傥,要下手都没那么方面;还有其三,以自行请罪之姿,让儿子退回来,也是向柳相赔罪,说明自己周家,还是以他为尊,让柳相不忌讳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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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决定()
进入八月,午后的风依然温热,烘得人昏昏欲睡。
阿秀盘腿打坐了一盏茶功夫,阴阳之气天生有充盈气血疗伤之效,但也耗精气神,等浑身放松下来,不觉有些困倦。
干脆跟李昱怀派来照顾她的小丫鬟说了一声,放下青纱帐子,阖眼而憩,渐渐睡着了。
屋内静悄悄的,秋蝉拖着长长的尾音,在院外的老榕树上奋力鸣唱,风不知何时住了,枝叶纹丝不动。
只有阿秀住的厢房,半开的窗棂旁,细白娟纱无风而动,翻飞起一角,一道黑影悄无声息没入窗内。
在外院廊下打盹的小丫鬟恍了恍神,揉揉眼往屋内看了一看,没听见动静,又继续拿了团扇虚摇了两下,闭上了眼。
那人身着月白绣银竹绢衣,腰间没有系带,似道袍般宽大飘逸,玉面俊秀如天工细雕,仙姿郎朗。
不是顾因又是谁?
他静立床前,不发出一丝声响,只默默凝视着帐内人的脸庞。眼内充盈着浓浓的悲伤与不舍,还有深不可测的、难以名状的情感。
当日她离开之时,是不是也曾像自己这样,想以一眼,抵过万年。
这是她选的路,这条路没有自己,所以,她的身边,再没有他的位置。但这又如何呢?他心中有她的位置就好,她要往那条路走,自己尽自己所能,帮她一把就好。
就如她当初所说,心安,人生,唯求一心之所安矣!
她只有走这条路,方能心安。自己呢?她所安处,便是他所安。
你要好好的!
顾因在心中默念几遍,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坚毅,依着来路,穿窗而去。
他是从后院翻墙进来的,等他再回到后院之时,有个人伫立在院中那棵老榕树下。
“顾兄,请坐。”孟千秋一脸坦然,似乎二人是昨日刚刚畅聊分别又再相见而已,宽大的褚红色衣袖扫了扫榕树下一方石桌旁的四墩石凳,自己先捡了张凳子坐下。
顾因也不惊奇,也不多问,在他对面,两人并肩而坐。
“顾兄既然来了,为何不走正门,大家坐下好好聊聊。”
顾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冷峻如山:“闵兄想聊什么?”
“不对,孟千秋,太子殿下。”
他转过头,看着闵秋,一字一句道。
孟千秋看着他,不以为然地笑笑:“雨良都告诉你了。”
他从怀中掏出一卷册子,放到石桌上,伸出两根手指推到顾因面前:“留下来吧,我们再一起作战,这个,物归原主。”
顾因略蹙了蹙眉,他还叫她雨良?
伸手将天兵志又推了回去:“这本是她的东西,她来找你,这个,想必也是愿意给你的。”
“我,还有其他事。”顾因又转过头去,看着眼前一丛开得正盛的月季,两只粉蝶纷飞相随,在花丛中翩翩起舞。
孟千秋见他语焉不详,当日雨良独自来上京,他知道他们二人中间发生了什么事,可雨良不说,顾因也不说,他也不好问。
只知道,这二人,该是分道扬镳了,可看顾因的样子,也不是无情,遂道:“既然舍不得离开,为何不留下来?”
顾因心中翻腾起丝丝苦涩,留下来?
他看着眼前人,大眼高鼻,一脸黑髯,掩不住眉眼英气风流,此时意气风发,不羁中更添了几分威严,豪气飞扬,不愧是大孟的真龙之后。
雨良是他的,可月娘呢?月娘,是孟千秋的。
她选了孟千秋。毕竟,他先遇见她。
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孟兄。”
孟千秋甚是奇怪,自己让他留下来,却好像得罪了他一般,竟站起身要走了?
顾因也怕雨良醒过来,看见自己尴尬,看着孟千秋拱手道:“孟兄,请照顾好她!后会有期!”
不等孟千秋答话,两个纵身,飞过后院石墙而去。
孟千秋还有一肚子疑问,见他非走不可的模样,也只好叹口气:“真是一对冤家,不要天下要美人,现在美人天下都不要了。”
第二日,阿秀已能起身,用过早膳,在前院内沿着青石小路走圈,活动活动手脚,让真气活起来,吸收着天地晨光之气。
她看着头顶晨云,默默舒了口气,今日有好消息。
她转头吩咐守在一边的小丫鬟:“碧玉,烧一壶大红袍,备上四个茶盏。”
茶水刚刚滚沸,院门小厮已领了人进来。
孟千秋领头,眼睛闪着跳动的光,见着阿秀便喜滋滋道:“周大将军请兵了!皇上命他往襄阳,掌南路兵印,周宓先回京待命。”
阿秀点点头,似是意料之中的模样,朝着他身后道:“王爷怎的亲自来了。”
说完微微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