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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心中惴惴不安。
方才流珠说的那几个字中似乎隐隐提到了御药房的提督正内侍毛培,其他事情一概没来得及说,心中忍不住左思右想起来。
毛培?毛培那里会出什么事呢?
御药房虽不是宫中什么大的机构部门,却是极为紧要的一处。平素里用药的机会虽算不得多,但病来如山倒,只有用了合适的药材,这病才能好得更快。再者,若是有人在药材中做文章,很多时候连什么死的都不知道。
所以皇后一进宫便盯上了御药房。这么多年的经营下来,总算将御药房的提督内侍换成了自己的人,其间的内侍中也安插了不少自己的人,这才安了心。
不想此番流珠突然急急提到毛培之事,会是因为什么呢?
皇后心中百转千回,瞟一眼公仪音和秦默面上冷冽的神色,心里头愈发打起了小鼓,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襟,保养得当的手指因紧张而微微泛白。
“皇后可知我们今日前来为了何事?”公仪音看着她,淡淡开了口。
皇后今日穿了一身石榴色宫装,层层叠叠,繁复而雍容,灿然灼目,恍如春花一般娇艳的颜色。她柔顺的面容从容而端庄,仿佛永远都是这样母仪天下的韵致。然而当公仪音问出这一句话,她的瞳孔猛地一缩,有什么微光闪过,快得来不及抓住。
公仪音心中淡然一笑。
看来,皇后已起了警惕之心。也正如此,她能断定,方才流珠定然没同皇后说上几句话便被他们打断了。这般一想,心中愈发定了心。
皇后暗暗定了定神,不让自己显出一丝怯弱和心虚来,似笑非笑地睨公仪音一眼,“重华这话说得有意思。若只陛下一人来,我倒是不觉奇怪。只是……”她的目光在公仪音和秦默面上一扫,“不知重华和驸马带这么多人来我秋水宫,却又是为何呢?”
公仪音微笑着,恰如清秋的朝露,清澈而柔美,然而那眼中的一抹灼灼亮色却看得皇后心中微惊。她用一种不急不缓的语气道,“此番前来,却是为了王韵在宫中离奇身亡一案。”
皇后攥成拳头的手一紧,长长指甲掐入掌中,疼得她倒吸一阵凉气。然而她终究是见惯风浪之人,只睫毛一抖,露出一抹狐疑之色,“王家女郎一案?莫不是我宫中有何知情之人?”
公仪音看向秦默。
秦默微一点头,冲着旁边的荆彦招了招手。
荆彦会意,出声道,“带人进来。”
很快,有人的身影出现在了殿门口。
皇后心中一紧,急急看去。便是上首的安帝,也挺直了身子望去。
被衙役带进来的是一脸颓败之色的阿正。
皇后见到这熟悉的面容,脸色蓦地一白。好在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缓缓而来的阿正脸上,无人注意到她异样的神情。只公仪音一直不动声色地盯着她,见她神情的变幻,心中愈发定了几分。
看来,皇后与阿正,的确认识!
安帝看着被带进来的阿正,沉声开口道,“秦爱卿,莫不是阿正招了?”
秦默看向安帝行了个礼,不急不缓开口道,“陛下还记得,那日臣在阿正房中搜出了阿正涂抹伤疤用的玉肌膏么?”
“这是自然!玉肌膏乃宫中圣品,怎的就跑到了一个小小的内侍房中?这其中定有猫腻!”安帝语气沉然。
听到玉肌膏三个字,皇后的瞳孔猛地一缩,额头上开始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趁人不备,她有些慌乱地看身侧的流珠一眼,却见流珠也是满目急色,顿时心里头七上八下起来,只得尽量定了心神,不让人看出端倪去。
秦默道,“微臣正是根据这玉肌膏,推断出了阿正的幕后指使之人与秋水宫有关。”他只说幕后之人与秋水宫有关,并未直接点出皇后的嫌疑。
可皇后本就心虚,一听顿时慌了,脸色一沉,直直看向秦默道,“秦寺卿这话是何意?”
秦默淡淡一笑,“皇后请稍安勿躁。”他微微一顿,接着往下说,“正如方才陛下所说,玉肌膏乃宫中圣品,非常人可得。臣已经问过御药房的提督内侍毛培,得知今年御药房所产玉肌膏不过十盒,且所有玉肌膏的流向去处都有记载。臣派人查了这十盒玉肌膏如今的下落,发现其他九盒都还在陛下赏赐之人的手中。而剩下一盒,陛下正是赐给了皇后。不知皇后手中的这一盒玉肌膏,如今何在?”
皇后悚然一惊。
没错,阿正手中那盒玉肌膏,的确是她命人给他的!
阿正本就是她安插在御药房之人。当日王韵无意间听见了她的秘密,不能留于人世,只是若贸然用秋水宫之人,最后难免追查到自己身上。左思右想,还是派了宫里的云芙去将阿正找来。
本以为事情做得天衣无缝,不想当日阿正将王韵杀死后第二天,急急忙忙跑来秋水宫,说自己的手背被王韵抓破,请她帮忙掩饰。她本是怕阿正漏了口风,想除之而后快,不想阿正却看透了她的心思,跪在地上道,自己此番来秋水宫许多人知晓,若是自己暴毙,她定然也会有嫌疑。
心中恨恨,却是无可奈何。只得先稳住他,并命流珠取了珍贵的玉肌膏来让他拿回去敷在伤口处。一面又让人暗暗出宫控制住阿正的家人,以防被他反咬一口。
本以为事情至此便绝了隐患,不想竟在一盒小小的玉肌膏上露了马脚!
她心中涌上一阵深深的绝望,只是仍不愿这么快便认输。假意一愣,垂眸掩下眼底复杂的情绪,尔后偏了头看向一旁的流珠,用一种愤愤不平的语气道,“流珠,快取了我的玉肌膏出来给秦寺卿看看,以免他以为我竟同这小小的内侍有什么牵扯。”
流珠面上的神情有些古怪,打量了皇后一瞬,很快低了头应一声是,朝几人行礼后进了内殿。
其他人便在原地等着。
秦默和公仪音面上神情淡然依旧,安帝神色略显焦灼,唯独皇后,一言不发地垂着眼帘,面色一片死白,看不出心中所想。
皇后到底是在后宫中沉浮多年之人,到了这种境地居然还沉得下气。
公仪音心中慨叹一句,却也知事到如今,皇后并没有了其他法子,是以也不急,安静得立在原地候着。
流珠去得有些久。
正当安帝有些不耐放要差人去内殿看看之际,却听得帘栊声响,流珠从内殿走了出来,手中却是空空如也。
安帝瞟一眼她空无一物的手,沉了脸色道,“怎么?莫不是朕赐给皇后的那盒玉肌膏已不在秋水宫?!”
流珠“砰”的一声跪下,身子瑟缩着,朝安帝磕着头道,“陛下明鉴,婢子明明将那玉肌膏好好地收在了妆奁匣中,可方才进去一找,竟不知所踪!”
安帝冷笑一声,“偏生我们要看的时候便不知所踪?!这借口也着实拙劣了些!”
他说完这话,也不看流珠,只冷冷地转眼看向皇后,“皇后,事到如今,若说王韵之死同你没有干系,朕却是不信的!”
皇后慌忙从席后绕到殿中,惊呼一声跪了下来,口中直呼冤枉,“陛下明鉴啊,妾既不认识这御药房的内侍,也与王家女郎并不认识,缘何要加害于她?一定是有人趁机陷害妾,请陛下明察!”说罢,以头抢地哭得梨花带雨。
安帝却不为所动,只看向秦默道,“秦爱卿,你接着说。”
秦默应一声是,“王家女郎身上有一小鸟玉佩,玉上有裂缝,应是不慎掉落在地所致,却非直直扑到在地时磕到的裂缝,只能说明王家女郎的玉佩曾经遗落在某处。许是王家女郎在宫中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事情,慌乱之下遗落了玉佩。幕后之人发现玉佩,心中惊悚,慌忙派人杀了王家女郎,却不想王家女郎的指甲缝内却留下了杀人犯的痕迹。”
他凉淡的目光看向皇后,“皇后要杀王家女郎,并不需要与其熟识,也并不需要同她有私怨。一切只因她不小心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事情罢了。”
安帝听到这里,脸色已然一片铁青。
秦默不说这番话之前,他并未多想,可此时心中却浮现了许多个猜想。到底是什么秘密?让皇后不惜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也要在宫中杀害一位世家女郎?!
安帝素来疑心重,就算皇后直呼冤枉,他看向皇后的眸光中已经变了神色。
皇后心中一片绝望。
事已至此,就算秦默他们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王韵之死与自己有关,但在安帝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