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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星语无伦次:“可是你、你这个——真你是……”
“不要紧,慢慢来。”林代安慰,“我们总归有足够的说话时间的。”
绿星手抓着毯子:“你真跟流美人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林代耸耸肩:看来流璃并不是一个很让人愉快的人。
林代很有自知之明。
问题是:流璃有吗?
绿星正要说出点什么来了。林代正准备洗耳恭听。绿星又开始又咳又喘起来了。林代只好帮忙把药递给她,绿星还不太高兴喝:“我总觉得喝了也不见好。别是不喝还命长些!”
林代撇嘴:“人家要算计你,哪儿不下手了,还费劲烧药给你呢!”
绿星原也知道是这么个道理,一个人呆久了,难免胡思乱想,闹个脾气。林代嘲得她没脾气,她也就喝了。林代还得把她喝完的碗放到外头去,让别人收走。绿星在床上幽幽道:“你其实长得没有流美人好看,但是比她刻薄。”
林毓笙在心海中不服气,一句递一句的话翻涌上来。林代一句都不采纳,叫林毓笙歇着去。
林代会吵架,但只在必要的时候。好看不好看、刻薄不刻薄,有必要吵吗?吵赢了难道有一两银子拿吗?她只催绿星:“说正经的。”
绿星陷入回忆中:
以前她叫绿奴。绿星这个名字,是那个女人改的。流璃。多古怪的名字。把她名字也改得这么怪。绿星其实宁愿自己叫绿奴。
但她要承认,流璃生得美。太美了。这么美的人好像天生有权力任性。但是真奇怪,这么任性也不快乐。身上穿着霓裳,心中却苍然如大漠。绿星记得她就这样美美的、慵倦、而厌烦的对着一屋华丽陈设,喃喃低语:“——绿星,怎么会这样呢?所谓……”
美人还没问完,就有虎狼似的宫人冲进来,押流璃去受审。流璃是美人,总算算有身份的,所以他们还有点忌惮——哦,应该叫“她们”吧。绿星牵牵嘴角,这个人不过是老宫女,还有去了势的太监。这些人配称一个“他”字吗?
这个地方,有资格称“他”的只有他一个人。
她们押她去见他。
她们冰冷的,维持着基本的客气,但獠牙已经露出来了。流璃如果踢腾一下,她们就有了借口,得以不客气的冲她亮爪子了。让绿星佩服的是,流璃根本不给她们这个机会,冷静的到了他的面前。
他玉笄朱纮,着件素色袍子,透犀束带,立在龙案前,拧着双眉质问她:“你逾矩穿皇后才能穿的朱衣?”
她不肯回答。
他拍案:“大胆!朕问你话,你敢不回答?!”(。)
第七十五章 花总不是同一枝()
流璃闭着嘴,还是不回答。 ' 超多好看'舌头好像是粘在了牙膛上。表面上是冷了,而且静了,其实心里是燃起了熊熊烈火,若不能得到公平对待,宁肯把自己和他都烧焦的。
流璃冲动,傲慢,坏脾气,所以才会被人算计。
绿星颤抖着:这是场算计。这是个陷阱。
崔珩已气得浑身发抖:“好,好。你仗着朕宠爱你……”
“是!我仗着你爱我。”流璃终于开口,词锋犀利如刀,“那不是朱衣,是我自己拿莤草染的茜纱衣。你既爱我,根本连问都不必问。你居然来质问我,可见对我的爱也不过到这种程度⊕,≡ans⊥↗m了!”
崔珩被逼得冲口而出一句他本来一辈子都不会说的话:“你呢?你的爱不是给谢小横了?如果不是畏惧我是皇帝,你根本不会入宫对不对?!”
流璃冷笑,笑声冷淬如刀,不知伤的是人还是己:“你不但对我的信任不够,对你自己的自信也就这样一点。你说我跟你之间还有何可说?”
崔珩跌坐在龙椅里,眼睛黝黯如地狱:“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我怎么会这样以为?”流璃对皇帝道,“我恨你,都恨不得杀死你。我知道你恨起我来,也很愿意我死了。”
崔珩眼皮簌簌的跳:“你想杀我?你——敢杀朕?”
“为什么不?”流璃口无遮拦:“把你那些劳什子龙袍龙印都抛开!你难道是用这件死袍子亲吻我的?你是用那块印跟我同床的?崔珩,从我流璃爱你起。你既号称你也爱我,我把什么都给你,你也把什么都给我。没有哪里是你敢去我不敢去,没有什么你敢做我不敢做!”
崔珩道:“我把什么都给你?国家庶民都给你?”杀气已经很浓。
流璃似全无所觉,或者,有所觉,但根本不在乎。她只在乎她自己的伤恸:“那些若是你的所有物,那么也就是我的。如果你只是代皇天后土管理,那我跟你一起管。”
崔珩牙缝里吐出几个字:“拖下去,杀了。”
“自己的女人让别人杀吗?”流璃扬起脖子。“有种。你自己来!”
他看见墙上就挂着一把装饰用的剑。
纯装饰用的,没有开过刃,不能杀人。热门但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叫侍卫送进一把合用的剑。
他在猎场上也猎捕过一些野兽。对自己的臂力还算有信心。
流璃的脖子这样纤细。皮肤这样薄。很容易就可以划破了,很容易就可以断……
她扬着脖子,斜睨着他。
她看不起他!
他狠狠的抛下剑。喘着粗气,道:“拖下去,斩了!”
她一脸鄙夷的下去了。被拖下去的她,看起来比站着的他还镇定,留给他一句话:“把旁人都杀了吧?他们看见了你丢脸的样子!”
很残忍的建议。周围一圈人听了,都很恐惧。
这样恐惧,但又不敢逃离,只是俯首贴耳暗暗咬牙,恨不能崔珩早点把这疯女人杀了。
流璃是这样死的。
“你说能有什么内情?”绿星问林代。
流璃是皇上杀的。不是别人干掉的。从这个角度来看,皇上自己是直接凶手,还找谁别人的责任?
但如果是有人借皇上的手杀的……
有人了解流璃的脾气和皇上的脾气,于是适当投点儿催化剂,酿成熊熊烈火呢?
皇上疑心着这个,不想放过。但他又不肯承认自己真被利用了,故而下不了决心把绿星放去逼供。这才有这不死不活常年拖着的局面。
而林代这样像流璃,若能再对绿星施以恩惠,绿星大概能说实话。
而且皇上也快要立新太子了。二皇子偏偏是流璃生的,现在又是皇后膝下的人。皇上为了家国计议,也不能再让这谜团拖下去了。
绿星病势也就在这短短一天里,转为沉重,跟林代没说了几句,就发起低烧来,头晕体软,眼见凶险。
林代也担心,到外头叫人,没有人过来。绿星叫她回来,说:“不用了,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林代问。
“人家要杀我灭口,所以我当然要拼尽最后的力气,把最后的实话告诉你。”绿星道。
林代悚然:那碗药里真的有毒?
“可惜没有最后的实话。”绿星笑起来,“所以,谁会杀我灭口呢?”
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林代指尖冰冷。
是皇帝。崔珩。崔珩叫给绿星下毒,让绿星以为幕后主使杀她灭口——如果有幕后主使的话。那么绿星当然要在死前把一切告诉林代了。
可是绿星至死不说。
流璃之死,确实是个陷阱。但绿星之所以帮人谋害自己的主子,一部分因为流璃太不会作人,绿星实在怨恨流璃;二来因为绿星在宫外有重要的人,命运捏在人家的手里。为此,哪怕知道要死了。绿星也什么都不能说。
于是她就死了。
天上有乌云密布,噼哩啪啦下起了雨。崔珩进来时,见林代托腮坐在廊下出神,甚至不向皇上行礼。
她明明知道他进来了。也明明知道进来的是他。
太监想上前呵斥林代,崔珩抬了抬手。脸容僵硬如磐石。
太监退下。
崔珩一个人走近林代:“听说她死了?”
林代道:“是啊……”顿了顿,补一句,“你可以立二皇子了对吗?”
崔珩一惊。
林代无奈的挑着嘴角苦笑道:“是啊。我都觉得我是不是被什么人利用了在影响你什么决定。问题是我都不知道我被什么人利用了。你这样是不是也很累?时时刻刻担心有人在操纵你。那人一定很了解你。真糟糕,他有可能是你很信任甚至很喜欢的人。”
崔珩看着林代。
这话有可能是一种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