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秦寒与薛王氏点了点头,又到一边与穆梓安交换情报,穆梓安承认:“虞方是我杀的。”
皇陵卫平日守在山中,蓦然一回城,竟见锦绣留都如修罗地狱一般。秦寒俊秀的容颜上显出一抹薄怒,细长的手指握紧刀柄,咬牙道:“该杀!”
穆梓安皱眉:“现不说这些,虞颉掘毁上游堤坝,导致金陵受灾,是否得尽快组织城民避难?”
秦寒却摇头:“进薛家前,我刚接到急报,金陵大堤的决口已经封堵。暂无决堤之险,我已命人去城内澄清谣言。”
穆梓安惊愕:“这么快?”
秦寒拉来一个不断抹眼泪的小内监:“将你探到的都告诉世子。”
小内监胆子不大,哭得眼睛红红,哽咽道:“其实,应天府尹徐大人从来没有放松警惕,他一面命人修坝,一边让工部挑选合适水道开渠泄洪……这次、上游决堤,徐大人亲自带人围堵缺口,硬撑了三个时辰,水渠终于挖通,但是——”
听到这里,握着刀柄的手又紧了紧,秦寒的凤目中凝了深沉的色调。
小内监也哆嗦了一下,泪水又冲出眼眶:“水位越涨越高,已没过胸口,徐大人却还在水里……所有人都劝他上来,他就是不肯,只拼命去接沙袋去堵缺口。终于,缺口堵上了,水渠也挖通了,可是徐大人已经没力气了……天又暗,水忽然卷过来,徐大人一个没站稳就被卷走了!”
“什么?”穆梓安紧紧皱眉,谁都知道,洪水乃是远胜于人力所能及的灾难,徐龄被洪水卷走,只怕是、凶多吉少。
秦寒沉声道:“我已命人顺着水渠去找。”
小内监拼命拿手抹眼睛,可怎么都止不住泪水:“徐大人、徐大人是拿命保住了全城的人……”
“住口!”秦寒厉声呵斥,修长的凤眼中寒色森然,“别说这种触霉头的话!”
穆梓安沉默,忽而转身,让自己的人也去——搜索徐龄的下落。
徐龄拿命换了南京城的平安,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全城之人就不该放弃。
……
这夜格外漫长,姗姗来迟的晨曦终于露出第一缕金色,是希望,却也是绝望。
城中,皇陵卫将虞方的人头示于众人,虞方同党纷纷束手就擒。
薛家,一地的尸体和油渍已被收敛。宝篥度过了危险,薛彬也醒了。
薛王氏与宝钗守了一夜,薛彬看着妻女疲惫的面容,觉得眼睛再次发酸,赶紧询问家中状况,还有城中情况。
宝钗道:“昨夜死伤上千人,秦少监已安排安抚救治。家里还有不少药材,我让哥哥取了一些送过去了。”
薛彬又问:“那堤坝呢?找到徐大人了吗?”
宝钗顿了顿,眸中流露出一抹哀戚:“徐大人他……殉城了。”
今晨黎明时分,皇陵卫在下游找到了徐龄的尸体。头发散落衣衫褴褛,一只手横在胸前,手里紧紧攥着一截东西。众人费了好大力气才掰开徐龄攥得死紧的手指,发现他至死都没松开的只是一截粗糙的麻布,用来堆堵堤坝缺口的沙袋上的麻布。
一时间,四处皆是哽咽之声。
皇陵卫伸手,轻轻为徐龄合上双目:“金陵无恙,徐大人尽可以放心。”
金陵大堤距离金陵城足有百里,徐龄年过六十的老母早已双目失明,却让孙儿徐校扶着、一路跌跌撞撞赶来。她看不见,却敏锐地察觉了凝重的气氛,顿时跪倒在地嚎啕大哭:“我儿没了……”
徐校是徐龄唯一的儿子,只有十三岁,还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看见父亲的尸体,他也重重跪倒在地,紧紧咬着牙,一只手握成拳死死按在地上,被满地的沙砾硌出一块块血斑。
董夫人扑倒在徐龄的尸身上,生生哭晕了过去。
第三十章()
淹毁千亩良田后,肆虐的洪水终于从水渠分流而走,金陵城劫后余生。
徐龄的遗体被运回城中,一路上只有徐老太太与董夫人断断续续的抽噎。驱车的皇陵卫一路沉默,徐校坐在后面的车上,旁边就是生父的尸体,他没有哭,也不说话,只是执拗地用不怎么干净袖子、为父亲擦拭脸上的污泥。天空中飘洒下淅淅沥沥的雨丝,似是老天爷看不下去,为满目疮痍的人世间哭了一场。
虽然现下物资极难寻,一向冷硬的石头城上却早已扬起一片白幡,微雨清风,白幡飞舞下,一片痛彻心扉的哭喊声:“徐大人……”
前来迎接的有官、有商、有普通的城民,当然,最多的是被徐龄接进南京城安置的灾民,蹒跚前行,搀扶而来,有老有小,花白的头发旁边是枝楞的朝天辫,稚儿不解生死,却受着巨大的哀戚感染,脏兮兮的小手不断抹着眼睛,却只能抹下更多漾着泥花的泪水。
一向最为冷酷的皇陵卫也忍不住微红了眼圈,走在最前的一人忽然拔刀而出,大声道:“恭迎徐大人回城!”
宦官的声音总有些尖细,喊得越高越滑稽。可此时,无一人笑得出来;随着这一声,城墙内外痛哭更甚。一直埋首在车上的徐校终于抬起头来,只见白幡鼓风,只听哭灵声恸,越发恍惚……着、都是他父亲用命换来的。
怔愣太过,分辨不出是谁的叫骂,但听得清晰:“都怪虞方那个混账,徐大人本不用死的,徐大人是被虞方害死的!”
……是啊,他父亲本不必死的。
苍天悯人,本最是多雨的夏日时节,自洪水袭来后,从未下过一场大雨。
……因为*,因为贪婪、恶毒,他的父亲赔上了性命。
如今,这片万人唏嘘万人称颂——都是用他生父的命换来的!
再次狠狠一拳砸在板车之上,鲜艳血花溅起的同时,泪水终于模糊了双眼,倔强的少年,唇边勾起一丝极度嘲讽的冷笑:“如此、如此……如此一个世道!”
……
一连多日,南京城密布着朦胧的雨丝,笼罩在一片哀戚之中。
直到这一天,终于再见了久违的阳光,留都也渐渐走出这一夏的阴霾。
因为徐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尽管遭虞方一劫,南京城并未伤及根本。已经派人向北京朝廷报信,旨意未到,暂由秦寒领着皇陵卫维持留都的日常运转。
虽说太监管事多有不妥,但秦寒明言“一切循徐大人生前之令”,再加上大灾过后所有人求得都是一个安生——就算是最酸腐的儒生,也不会在这时候跳出来瞎指挥。
薛家算是城中遭难较为严重的,死了不少下人,又有满院子的火油血迹要收拾。宝钗当仁不让地再次挑起了重担,这次却不仅仅是因为父母未病愈,亲眼见那晚宝钗要与虞方同归于尽时的狠厉,全家无人再敢驳大姑娘的令,甚至胆小一些的看到宝钗还会不由自主地打寒战。
宝钗的管理倒是方便了许多,这几日,她有条不紊地安排家中大小事务,清理庭院、紧闭门户,再将原被调去修堤的家人接了一些回来,重新编了管事,命各司其职。人手还是不够,考虑到现在还未彻底安定下来,宝钗也不打算贸贸然添置人手。
这日,宝钗先是派了两人去还滞留外地的三叔、五叔、七叔与八叔去了信,报平安也是问平安。然后,问了几句家中情况,得了句“七姑娘已经能下床了”,又得了句“二姑娘那边吧……想闹又不敢闹,还僵着呢”。
宝篥渐渐康复,真是好事。虽然宝钗很想去戳戳那只倔小熊粉嫩嫩的苹果脸,但考虑了一下,还是二房那头比较重要,压了那么多日,实在不好再压了。
再说,三婶娘与宝琴都会顾着宝篥,宝钗如此想着,已经向二房的方向走去。
金色的阳光照亮了半张侧颜,宝钗微蹙着眉心,轻叹了一声。这次,还真不是薛文姝又犯蠢,也不是薛文静再出幺蛾子,实在是薛蛟——太不是个男人了!
那日虞方带人攻入家中,二房住的院子靠前,薛蛟三兄妹根本跑不出去,只能躲在屋里。薛蛟窝在床底下,薛文静姐妹则藏在了衣橱里。
谁都没想到,一个蒙面人冲进来把薛蛟从床底下拖出来的时候,这胆小如鼠的小书生竟然抱头颤抖,还哆哆嗦嗦地指:“别杀我!我妹妹在衣橱里,她们身上塞了好多金银……都给你们,别杀我!”
两姐妹就这么被哥哥出卖,薛文姝吓得缩成一团,薛文静却从衣橱门缝里看得清楚——那蒙面人对着衣橱便举刀,显然是想把她们姐妹活活刺死在里面!
千钧一发之际,后院处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