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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闲人-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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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先认了错,李东阳神色稍缓。王懋摆摆手,示意无妨。

    李兆先又道:“世伯所言这位苏默,所作临江仙,晚辈是极佩服的。平日里与友人相合,也都叹服其才,我大明圣天子在位,君明臣贤,中兴之景,始有贤才出世。”

    李东阳、王懋二人便都捋须微笑,微微颔。李兆先虽有拍马之嫌,但当今之治确实当的中兴二字,世人也都称颂,推本朔源,身居阁臣之位的李东阳也好,身为大学正的王懋也罢,自然都属于臣贤的行列,对于这话自是听的舒畅。

    李兆先一番捧赞完了,脸上却又露出疑惑之色,微一迟疑,这才又道:“方才听二老议论这拼音法,确是奇妙。只不过父亲才起梵语二字,倒让孩儿记起一事来,心中迷惑,这才失了礼数。”

    李东阳哦了一声,曼声道:“不知你记起了何事?又与这拼音法有何关联?”

    李兆先脸上露出赫然,咳咳了两声,惭惭道:“父亲当记得前日,孩儿与友人曾游白云山一事。”

    李东阳面色一沉,哼了一声。

    李兆先缩了缩脖子,又接着道:“那日在白云山上的白云观,却曾遇到一桩趣事儿。”

    到这儿,话头顿了顿,偷眼看看李东阳,却见李东阳面无表情,只端着茶盏轻啜。

    “咳,那个,当日在观中,我等曾见了一位道人,是号天机的,乃是白云观主的朋友。听闻,与武清县令也是方外之交,颇有交情。”他低垂着眼帘,曼声着。

    李东阳眉头挑了挑,仍是不语。王懋却是心头一跳,武清县令,苏默可不就是武清县的,难不成真跟这苏默有什么关联了?

    心中想着,却听那边李兆先的声音继续道:“那日话间,恰是午后,孩儿等仗着有些名声,又使了银钱,是以得以占了观主后斋的一处院子,一边用些素食,谈些诗词唱和。那天机道人和白云观主话又未避讳,所以便也听了一些。孩儿听着,似是那天机道人要找些药材,问白云观主是否听闻过之类的。”

    李东阳不置可否,王懋倒是点点头。道家们好丹道之术,这寻药采药之也没什么不对。只是接下来听着,脸色就渐渐不好了起来。

    “……那天机道人的药材名都颇玄奥,反正孩儿是听着不懂的。似乎那白云观主也是极为吃惊的,连连追问,那天机道人只是不肯。后来逼的急了,才是在武清遇到一位大能力的,好容易得了这方子。按照其人所言,这方子非是人间当有云云。孩儿当时听着只是当笑谈,但那道人最后不经意出一个人名,这才让孩儿吃了一惊……”

    李兆先到这儿,顿住话头,脸上露出犹豫之色。李东阳轻轻哼了一声,撩了他一眼,这才面现决然之色,轻声道:“孩儿听到的这个名字,便是……便是武清苏默。”

    李东阳持着茶盏的手就是一顿,眼中射出极凌厉的目光看向李兆先。

    李兆先心中一颤,忙垂下眼帘,但不经意偷眼去瞥王泌,却见女郎双手紧握,脸色颇紧张,不由登时妒火大炽。她在紧张什么?她凭什么为那蒙童紧张?自己堂堂宰相之子,又何曾见她为自己紧张过?

    想至此,哪还犹豫,咬牙道:“父亲,孩儿也知此事关连,绝不敢妄言。当日除了孩儿在之外,尚有监生数人,哦,还有户科给事中华旭华大人也在的。父亲不信,大可一一问来便是。”

    此时此刻,王懋已是双眉紧锁,心中也有些拿捏不定了。大明刚刚经历了成化之痛,对于道士的谶蘸之事极为忌讳。偏偏孝宗头些年还好,不但驱逐了宫中一干妖人,还斩了妖僧继晓。

    然而近几年,竟然也开始求仙问道,不时寻些道家之人入宫。甚至连原本几乎日日开设的谨身殿问政都开始懈怠了,众臣对此颇为忧虑。

    是以,若是苏默真的跟这些道门有了瓜葛,那别什么汉语拼音法了,便是再大的作为也不会有任何机会。

    对于苏默一个蒙童的前途,王懋其实并不太在意。他在意的是汉语拼音法,若是因为苏默的个人原因,而导致这般妙法被废,那实在是汉学之痛了。

    想到这儿,他不由抬起头来,望着李兆先沉声道:“贞伯,你可听的仔细,那苏默确实跟道门有关系?能确定那苏默行谶蘸之术?”

    李兆先面现犹疑,李东阳猛的一拍扶手,怒道:“逆子!犹豫个甚!是便是,不是便不是,你直从实来,若敢凭空臆测,为父饶的你,国法却饶你不得!”

    李兆先打个激灵,哪肯把话死,当下嗫嚅道:“这……这却不曾。只是听了那么一耳朵,但是那天机道人口中确是提过苏默的名字。其实先前孩儿也并没在意,也是方才父亲起梵语二字,这才省起。忍不住就想,这又是梵语又是道门的,到不知这位苏蒙童究竟是释家,还是道家,又或是我儒门子弟。所以,一时疑惑,不禁便问了出来。”

    他出身相府,整日里耳濡目睹,最是明白,这种事儿越是模凌两可才最可怕。倘若真的信誓旦旦,反倒易给人把柄了。如今这话到这儿,便已足够,再多便是画蛇添足了。

    果然,他这明确了不确定,王懋脸色更行阴晴不定起来,只皱着眉头不语。

    李东阳冷冷的横了李兆先一眼,转头看向王懋,温声道:“勤子,此事或有误会,你也莫多想。只不过你我皆臣子,凡事终须谨慎慎行,查察清楚才好行事。”

    王懋脸色一变,但终是勉强点点头。李东阳这话听着是安慰,但究根结底,却透出了不信任的意思。难道他堂堂学正,便轻率如此?苏默不过才十五岁,他装神弄鬼谁信?

    这便和算命的一个道理,若是那算命先生四五十岁,的话自然让人信服;但倘若换个十几岁的娃娃给你算命,且问问谁信?不大耳刮子抽过去算好的了。

    他却不知苏默在武清还真扮演了个半仙,忽悠的也不是普通人,乃是堂堂正七品的县令。不但忽悠了,还忽悠的很成功。甚至连一县教谕都给了个配角的戏份儿。若是知道了这点,也不知老先生会不会当场喷出血来。

    心中不舒服,这话却是没法再进行下去了,便要起身告辞。冷不防旁边王泌忽然站起,冲着李东阳福了一褔,开声道:“世叔,侄女儿也有几事不明,想来世叔位高智广,应能解惑。”

    李东阳眉宇不可查的一皱,随即温声笑道:“哦,贤侄女所问何事?”

    王泌再拜一拜,然后昂然道:“侄女儿当日听闻临江仙,深爱其中淡泊豁达之意。世叔高才,乃当世大儒,诗词之道更以臻至高之境。侄女儿敢问,所谓诗以传情、歌以咏志,若心怀鬼魅、魍魉谶蘸之辈,可做得出如斯般词句?”

    李东阳捻须沉吟:“这个……”

    王泌不待他回答,又道:“自听过临江仙后,侄女儿便对此词作者留了些意。如此,侄女儿听闻武清了难民之灾。那苏默于危难之际,临危受命,承救灾专使之职。时至如今,听闻灾情渐息,流民皆安,武清一地不复之前纷乱。世叔居阁臣次辅之高,当知政事之要。遇此救灾事宜,最是繁杂。侄女儿敢问,若是心中怀鬼神惑道,巧言佞奸之辈,可能做到如今地步?”

    李东阳手中一顿,沉默不语。他终究不是无下限的,救灾之难如何不知?要让他瞪着眼不认武清救灾的功绩,那便真是失了宰辅身份了。

    王泌却犹不算完,又再一褔,问道:“装神扮鬼、谶蘸惑人之辈,向来只闻针对部分人有效,侄女儿浅薄,不曾听闻能迷惑一县之民、一县之官者。若那苏默真是此辈奸佞,试问,武清县上下,大官员数十,一县之民十万,岂非个个都是愚人?世叔当知,胥吏奸猾,几近老狐,便有个别因利被蒙蔽,那一县之人皆被蒙蔽,宁有事理?”

    到这儿,顿了顿,目光冷冷的扫了一旁呆立的李兆先,淡然道:“今日偶然自一道人口中闻其名姓,便有牵连道门之嫌、谶蘸鬼神之疑。那若是有人口吐鞑靼王子,又或火筛之名者,是否便是有通敌之嫌、卖国之疑了?若如此,那作甚么这风那风,又什么燮理阴阳之语的,又当如何?世叔恕罪,侄女儿浅薄无知,便此几问不解,得罪处休怪。”罢,再福一褔,告罪坐下。

    李东阳面沉如水,低垂的眼底怒火一闪而没。前面几问也便罢了,但最后几句实在是诛心了。

    他知道这女娃子看不上自家儿子,但何至于此?竟转弯抹角的把自己儿子都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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