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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坤异史记-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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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寮沉吟片刻,道:“先将他送去阎医薛耻之处罢,看看是否有救。”

    一众鬼卒便动作起来,红寮口中喃喃起咒,只见一旁的岩壁闻声自动大开,内中竟展呈出成百上千件审讯所用的严刑器具。

    众寮从千百件刑具中搬出一枚高大的十字木架车,他们七手八脚地将罗玄置于其上,一齐推着他上路。

    罗玄埔一沾上这轮十字木架,顿时发出一阵惨叫,只觉得有几十枚寸长的尖钉正朝他的手掌、脚背、各处骨踝关节一寸寸打入!

    虽无魄血流出,却将他痛得周身直抖,声出如鬼!本已气力全消的筋骨,在这些尖钉的袭击下更加抽丝剥茧、死气沉沉,这轮木架车上仿佛森森递来整个人世间的悲哀、疾苦与彷徨,瞬间攻入心房。

    “此乃何物?”他颤着唇问。

    “这可是西域神谥——基督受难时所用之十字木架,九界生灵沾上它皆无机可逃,用来看住你这位佛曌爷,也不算大材小用罢!”

    俞罂花笑着应道,见她容颜复又凹陷进面骨,只得以半头长素掩之,罗玄想起这便是她在阳世被万天成掌力所杀时的模样。

    原来她这么多年来一直便是如此扭曲怪状,难怪这般深心恨怒。

第11章。 红尘皆苦() 
数名狱卒念起御行咒,转眼飞越层层黑山险岭,罗玄被架在巨大的十字车上仰面躺着,只见得夜色中萤火流离,如繁星点点缀入下原苍穹。此刻的他身无缕蔽,透心彻骨的寒凉晚风潺潺侵入骨髓,肩胛骨上的空洞生痛却向他心中注入一丝顿悟,当年,同样的苦,却也是他亲手施与聂小凤的。

    当曾经伤害最深之人,成为心头最珍爱之人,再忆及往昔予她般般颠乱枭错,举手屠迷,那种滋味,直如日河倒悬,地狱升天,令人痛不欲生。

    突而明白,今日一切,种种都是报应。

    他感到身体一顿,是一行人在黑山荒岭深处落了脚,四周魂竹林立,冷雾缭绕,一处残破的寺庵掩映其间。

    罗玄依稀望去,只见庵前匾牌上书“伽蓝寺”三字。不想这冥疆深蛮之地,却也有遁佛之处?

    “耻医!快出来看看这熔鬼,他的骨脉还能不能医好?”红寮行事火急火燥,在寺前便嚷起来,却半天不见寺门动静。

    红寮正待发作,蓝寮目光止了他,对着寺门作个揖:“薛大夫,我们知你久不问事,但此人乃曌君钦定的辅灵舰纤夫,他一日不康,一日不归海岸上便会蹉跎万名生魄,误了他们转生时辰,想非大夫所愿,您便给看看吧!”

    却听门扉吱呀暗响,沉夜中格外穿刺耳膜,寺门一尺一尺向两旁洞开,仿佛被巨手缓缓双推而去,内中幽暗昏惑,半丝人气都不见。

    狱卒们抬着罗玄鱼贯入,寺门在身后沉沉闭合,幽暗犀灯颤颤燃起一盏,映得这满堂鬼卒冥狱的寺庵内堂,愈加阴障森严。

    堂内哀残凋敝、丝结髅懒,一鐏陶土庒就的大悲音佛像铸在佛龛里,通檐顿地,在一室幽染橘光中兀自伟岸醇庄,不合时地。

    循着衣袍委地的絮簌声,一名灰襟迢长、举止钝怠的鬼面人缓缓从后堂绕来,百无聊赖地立在亘残璧断的佛龕前。

    罗玄躺在受难十字上,十字架身两端传来的阵阵钻心噬痛在骨骼中猖獗茁长,手脚和身体早被隐翳不见的受难钉连同这柄高大木架牢牢镶在了一起,便是歪一歪头,也会牵动周身剧痛。此时见此人,纵是惨白铁具覆面、五官尽掩,项上只余两抹深瞳辨物,比起这一众青面獠牙的冥荒蛮夷,也要入眼一些。

    “人放下,一月后取,走。”来人探手入他项间初测伤势后,语调沉邑地对众冥卒道。

    蓝寮闻声,扫一眼众人,青寮拱手道:“那便一月之后,我等再来。”

    一众鬼卒倒也不作多扰,依序出门,蓝寮想起什么,跨榄出门时转身补道:“薛医,此人受伤实属意外,还望薛医对今日之事守口如瓶。。。”

    灰医薛耻不待他说完,当面砰地一声掩上庙门。

    他走去看罗玄伤势,目中一锁,道:“竟劳用西域基督难器来看住你,想必是造孽深去了。”语罢,他五指一挥,原本平卧的十字木架直直立起,罗玄全身的份量顿时被双手双脚中的无迹钉一一揿住,垂直挂下,痛得他喉中暗自咕隆一声。

    灰医转身步入佛龛后,这十字架状的基督难器便随着他的脚步一顿一顿,驻跃前行,每落次地,都痛得罗玄周身撕裂,牙关乱颤。

    尾随他穿越龕后的邃长索道,一路黑沉压抑,原来这荒山寺宇只是一处入口,薛耻将罗玄带入一处简陋却宽大的医室,檐峮四周澹水洞明,光亮盈实,罗玄虚目一抬,便识出这里置放有上百味神农异草、杞山药引,正于高大柜架上次序井然地排开去,当下心中略为作定,想来这确是一名抄手冥医。

    一连数日,冥医薛耻将魄针、骨堕、血锥、哭笑煞、唐音殇、心魔杵等治愈修补灵魄之冥医术数、法器尽数用去罗玄之身,再辅以黑瑱接骨膏、余臻子和天一生药将他的周身涂满,层叠包裹起来,拆布之日,他额外将罗玄拔下基督难器,示意其走出两步,罗玄勉力出腿,一沾地却又倒下,疲软如泥。

    薛医连连摇头:“果然不得,你骨魄已尽毁,封天剑之伤,注定无药可医。”

    罗玄覆地喘息,却连扭头之力都不得,身体只得以一种怪异姿态向上看他幽白面具:“冥原上的百姓因为我已延误转生数日,还请薛医早日通知冥卒,让冥曌另寻执纤之人。”

    薛医却看他:“冥原百姓皆是通过转生塔前去投生,缘何要你拉纤?莫非你要去投阳洞?”

    见他久居冥荒世外,朝野不闻,罗玄不由忆起了他的父亲罗冠清当年的三句箴言——医不及兵,医不及匪,医不及佞。

    见这冥医薛耻多年隐居不问世事,想必也是不愿被扯入世俗纠葛,今日他既成医己之人,罗玄当下觉得应该将此事的来龙去脉对其坦言相告,便将连日来一应重重悉数告诉了他,包括自己如何毁去千魂鼎、浮图塔,如何被提去十殿受审,又被冥曌旷异天缉罚来此等等,唯一隐去不提的,便是身上血池狱伤的来由。

    薛耻闻得此间种种,目中无多波澜,却在罗玄讲述到此番在下原之下受伤的缘由,乃是为了保住聂小凤的转生册时,侧身问了句:“是么?便是经过了那血池刑殇,你魄体所藏的转生册还未毁去?”

    被他一说,罗玄立刻想到聂小凤的转生册已被岳飞府上的那名碧衫书僮取走,想必此时已成岳飞的囊中之物,心头不由一阵幽暗苦涩,喉头便如塁了石罟般梗阻起来。

    室中沉吟三刻,薛耻却道:“地狱十九池,虽是为惩九界怀恶犯科之徒所铸,却唯独对人间真情挚爱无能,你在血池受刑之时,必是于心中笃尽了全力,要保住那女子的转生册。”

    罗玄默第不语。

    一抹月光倒映在薛耻面前的白铜面具上,微微生漾,他站起身道:“今晚你便在堂屋睡下,明日再回那受难器上。”

    空山夜静,闻得屋后远处泅水横迭,叮總入聆,罗玄平躺在堂屋石埀上,暗自揣摩着聂小凤如今的境遇,想到转生册既已在岳飞的手中,于她总是好的。

    这些时日以来,除去医斟问询,薛冥医并未同他多作言语,只是通过方才的一番询问,罗玄才知自己身经十九府地狱的销熔刑惩,如今已成九界苍生、六道轮回中最底戾卑下的灵体——熔魄。

    通体永恒焕发着耀目焱红之灼色的熔魄,便是数十里外也能教人一眼认出,此乃冥疆十九地狱刑典后的森鬼孽障,只因在九界中为恶昭彰、天孽不怠,才会落得如此下场。这生生世世的耻辱魄烙,于此便是板上钉钉,再无转圜。

    罗玄本能地向下挪了挪欲闭上的双目,并无眼睑,只是习惯罢了。曾经费尽心思,以为自己或可与小凤在此冥荒异境中重新开始,一拾尘世旧缘,谁料却生生弄成这般,如今她便是站在他面前,他也是万万不敢与她相认的。

    其实岳飞也不错。

    他如此想着,空洞眼廓内不免层层晕上沁骨潮湿。

    耳膜却突地被一股轻簌而尖厉的刮花声挠了一下,仿佛有森长指甲在廊中墙裙上缓慢地划过,那刺耳尖声时浅时重,持续不断,越来越近,孤零零地回荡在万籁俱寂的山林古刹中。

    罗玄心头森寒突起,只见堂屋外侧空开的轩廊檐柱上,猛地覆上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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