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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将功成-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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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好了,我也没较真。”李全挥手打断,“反正,咱们只是一介蝼蚁,能活着便是天大的恩赐了,是不?”

所以,无论是将军,还是相爷,亦或是天子,他们的功成,靠的都是一群蝼蚁所铺成的枯骨……

丞相一事,又顷刻引起整个大金江山动荡。以沂府知州为首的一干前朝老臣,以死相谏。甚至还想动用什么万民血书之际,这朝庭又不咸不淡的,飘过来一纸案书。

贱民李全,系南境某诸国潜入朝中之密探,旨在扰乱大金朝纲安稳。现已查明,铁证如山,更有本人画押供认不讳。

丞想官复原职,兵部尚书重新上朝。而七年前枯井村却有此事,只是所有村民皆亡,考量民意,削征远侯爵位,以慰在天之灵。

至此嘉隆八年,新年伊始,在既没“证物”,又没“证人”的莫名之下。整个朝纲又回复如初……只是,已死去的英灵,却再也无回。已洗去的旧血,自然,也归不得位。

灵犀

相较侯爷府,同样戒备森严的相国府,便显得冷清许多。当圣上那封彻查令下调之时,先一步得到消息的江萧拉着江定衡便想离开。

“离开这朝堂,我养得起你!”收了平时的懒散之相。

江定衡望着眼前的长身而立的男子,这才稍明白,原来时光已逝。江萧再不是当初那任性懵懂满腹仇怨的少年郎了。而自己,却早已老了……

“相爷!”

可江定衡却挥开他手,吩咐府里的家丁拿了银子便速速各自回乡。可他自己,却端坐在前厅之中,巍然不动,犹如面圣,。

“相爷!”江萧的眼都有些红了,盯着江定衡身上几处昏穴,满脸的戾气。

可他的相爷,却依旧挂着初遇时,那温润的直沁入心脾的暖笑,“江萧,你想迫我吗?到了如今的田地,也是你的期许吧?”

江萧一怔,一时半刻反应不及,甚至不及掩饰眼中一闪而逝的得意。李全,是他一手操办的暗棋,他是什么底细,隐约间,江萧也清楚。

而他至爱之人为这大金朝呕心沥血,殚精竭虑,最终却只落得这下山。恍惚之间,江萧也明白他的不值。

或许让他认清了他那宝贝侄子,他所效忠的大金皇室究竟如何,那或许他会心灰意冷之下,随他回了江湖,共渡余生?

抱着这样的想念,江萧几乎可以说是听之任之,一着着的棋便顺着来路,走了下去。只是,江萧他或许还是低估了他家相爷的阅历以及心思。

“江萧,你也快些离开吧。可我不会走,若你想动武,那么不用圣上动手,明年的今日便是我的祭日。”身着官服满脸温润的男子,两鬓已经斑驳,眸子里透着笑意,精曜的带着了然,以及,江萧也明白的决绝。

“相爷,这样的皇帝值得你以命效忠吗?”

“江萧,值与不值,是由我说了算的。”江定衡对他说,“像我这等迂腐之人,你不用管我。”

“……”只可惜,对江萧而言,这值与不值也是自己说的算的。他,绝不会放手。

这两人也不知是啥关系,说是主仆随意了些,若说是朋友更不像,若说养父子……江萧会活扒了你的皮。

总之,重重一叹,江萧也不顾一身锦服会不会弄赃,也不顾这腊月的天多冷,就席地而座。

隔日,张侍卫与大理寺卿领着禁军走入这已然空了的宅子,望见的便是这一上一下坐着的两人。

“怎么,大清早的就来窜门?”江萧堪堪的立起,似笑非笑的抽出腰间的佩剑,“相爷就想待在这府里不走,你们啊,若敢再踏进半步……”明晃晃的剑与那精精亮的眼,倒震得别人不敢进入大堂一步。

“江萧!”

“相爷,你不愿离开是你的事,而我,只是嫌这些杂碎脚赃,看不顺眼而已。你啊,也别拦着我。”说的真是轻巧。

结果张石头就说了句话:“圣上有令,望相爷在府中待命。在此叨扰,望能包涵。”说着,又如初来时一般,带着人马把相爷府团团围住,便了事了。

“这……”这会儿,江定衡倒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不是应该押他入大牢严加审问吗?不过对江萧而言,没人敢伤他的相爷,便是好事。

只是午膳时分,江定衡望着满桌的菜式,呆愣的:“早知道,或许该留下个厨子……江萧,你会做饭?”

江萧斜了自家迟钝的相爷一眼,给他夹了他最喜欢的清蒸鲈鱼,“相爷,你不知的事,可多着呢!”

似怒似嗔的口气,让江定衡红了脸。

只是接下为几日,从江萧那一封封传入的飞鸽书信里,江定衡便知道朝中的革新。老旧无用,事故顽固的重臣,以及新锐活力的拥皇派,渐渐的粉墨交替。

江定衡料到了,只是看着这个个被划去的名字,里面多少个人头落地,又有多少个发配边疆?纵使得了个告老还乡的恩赐,可里面心灰意冷,从此隐居山野的能人能士,又有多少?

江定衡无瑕照镜,于是他不知道在这几日,他的头发白了多少……

直至元宵之日,一道圣旨,告示着那李全乃是南疆诸国买通的间隙,意图扰乱朝纲,现已罪证确凿,便还相爷及征远将军的清誉。

江定衡呆愕的跪坐在地,甚至连江萧拉他起来,都不知。“张侍卫,我想面圣,烦请通报。”

“自然,”张侍卫回他,“元宵佳节,圣上有命,请相爷入宫一叙。”除去那远在边境挂名的王爷之外,金弦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便只有江定衡及樊落了。

深幽之宫,载了多少的诡诧权谋?江定衡默默的在庆阳殿上,吃着这冷清的元宵宴。偌大的宫殿中除了侍候的侍女外,便只有金弦与江定衡这叔侄两人。

“舅舅,你受惊了,朕在这里先给你赔不是了!”说完,高座上已然成年,略显着霸气的少年喝干了杯中的酒。

只是,江定衡却执着杯,不动分毫。“怎么,舅舅嫌饭菜不合口味?那我命人重作吧?如何?”

“……陛下,老臣想问,那李全的罪证何在?为何,连那大理寺卿处,都未有登录?”

“这个啊?”年青的圣上眨了眨眼,无辜的说,“那些东西亲自承到了朕的书房里,看完,朕便烧了。”

“陛下……”江定衡无语,心中有着沉痛。他知道有些事或许只是上位者的一句戏言而已,可这关乎的,却是一条性命。只是,他更沉痛的便是他亲手养育而大的孩子,竟是如此的……心狠手辣……

“舅舅,朕是帝王,天命之子……”缓缓摇动手中的琉璃玉杯,金弦肖似江定衡的面上,也带着一片温润之色,只是随着年岁渐长便慢慢的被周身的霸气所掩盖。

“小时候,父王常对朕这么说……当然,后来,你也这么对朕说。朕,有把他记下。”眼神转深,抬首俯视着座下之人,“舅舅,朕当不得傀儡,这江山是朕的,你可明白?”

“……”于是,江定衡心中原先的钝痛便变了,如针般直刺其心窝那处的软肉,扎得生疼,却连挠都无法挠——难道,这一切都是先帝和自己……所造就的?

“陛下,臣也告诉你爱民如子,那些你所杀的老臣,都是你的子民啊!”

突然,金弦的眼神又是一转,便显得有些孩子心性的,“舅舅,当为朕所用的,才是忠臣良子,若是不能为之所用的,难不成,朕还得养着他们?让这病灶愈大?”

“……”

“在其茁壮之前,拔除隐患,这也是你教我的。”

江定衡闭上眼,心中一片空茫。或许江萧的那些话只是让其心寒,而金弦在这元宵之际所说的,却令他的心,都空了……

“不过舅舅,请你放心。朕就相信你和表兄的忠心,若是问整个朝堂之上谁不会背叛朕的,便是你们。”金弦对于这,清楚的很,“表兄他是无心,他被姑母教成一个只懂得为国杀敌的玩偶,所以他无心,就无从叛起。而舅舅你的心,早就给了这大金的江山,给了先皇。他们,是你的骨血你的心。既然你的心就在此,你又叛谁呢?”

稍滞片刻,金隶才又说,“现下,我们大金朝堂铲除病灶,焕然一新,又得忠相良将辅佐……呵呵真是天佑大金!你说对吗?丞相大人?”

江定衡久久的,才想起以前自己也曾极狠的对这孩子说:“打蛇要打七寸,而用人之时,不可不信却也不可全信,暗底里还是需要抓住一个足以左右他的命门所在……”现下想来,这孩子学得真好……太好了……

“舅舅,你头发白了好多,去太医院挑些千年首乌养养吧?毕竟在朕足以独挡一面之际,这朝堂还需要你,你可要善待自己。”年轻的圣上对着臣子关怀的说着。

“……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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