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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容月貌-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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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灿没有回头,擦身而过时,栎容感受到了他满身的煞气,弱躯一阵哆嗦,都不敢再多喊一声。

    小婢拾掇着一口没动的饭菜,委屈道:“不过就是去了趟太保府,回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栎姑娘,你也是一道去的,是戚太保给小侯爷气受了么?”

    栎容不甘的看向薛灿的背影,他紧闭着心门,自己就变作钥匙打开,钥匙若没用,就一脚踹开,要是踹不动,那就拿斧头砍了去,碎成一地也总比憋死的好。

    次日

    安乐侯出殡时,鹰都集口响起鼓声,一队穿盔甲的军士押着数十名穿囚服的妇孺杂役,赶上了集口搭起的行刑台。有人认出,这些人都是安乐侯府的姜奴。

    看客窃窃私语,难道是这些姜奴合起伙来砍了安乐侯的脑袋?知情人摇头解释,悬案一桩,大理寺都束手无策,这些人呐,是戚太保下令杀了给安乐侯陪葬的。

    ——“莫非真是姜国余孽做的?”

    ——“姜人连累自己同胞,害得这么多无辜姜奴陪葬…倒不如去大理寺认罪去。”

    一大早,栎容就在小亭里偷偷盯着薛灿的房门,打算门一开就去堵住他,门咯吱推开,栎容脚才起步,却看见薛灿穿着一身便服,连腰上的乌金鹰坠都没有戴着,乌发只用黑缎束起,眼圈发黑显然又是一夜没睡。

    ——无事又失眠,一定有玄机。总不会被戚太保损了几句,气的一夜没睡着吧。

    薛灿连赤鬃都没有带,步履匆匆走出紫金苑,栎容悄悄跟在他身后,好奇薛灿一大早要去哪里,难不成,鹰都还藏着个相好?

    放在往常,栎容跟不了多久就会被薛灿发觉,但今天的薛灿,满是心不在焉,栎容跟到了街上,借着人群的掩护,不远不近的跟着他。一身朴素便服的薛灿,在熙熙攘攘的鹰都街上,也是耀目的俊朗,他身如青松,步履有力,他穿过叠叠的人影,像一道光。

    栎容也不知道薛灿想去哪里,她只知道,跟着薛灿就是,天涯海角,刀山火海,薛灿总不会是一个人,不论走得再远再险,只要他一回头,就能看见自己。

    集口刑场上,几十个姜奴跪成两排,有白发苍苍的老妪,还有十来岁的年轻少女,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将死的惊恐,胆小的少女忽然吓哭了出来,其余人听见哭声,也跟着大声恸哭。

    栎容嘎然止住步子,她怎么会知道,薛灿竟是去刑场,还嫌自己见的死人不够多么。原来薛灿是闲着无聊,跟着无聊的百姓一起,看杀头来了。

    栎容扭头想走,身旁有老人叹息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是谁杀的安乐侯,站出来就是,害的无辜姜奴被押着陪葬,那凶手要在人群里,也忍心看这么多人因他而死!?”

    ——姜奴…栎容转过身去寻薛灿,薛灿挤进围观的百姓,驻足望着刑场上跪地的姜奴,清风吹起他束发的黑缎,生出一种幽远神秘的感觉。

    穿白袍的行刑官是太傅宋敖,宋敖是一品大员,又是太子老师,原本也做不得行刑官,但宋敖与安乐侯有些交情,斩杀姜奴殉葬又是戚太保亲自下的命令,宋敖便自请监刑,用姜奴的血送故友最后一程。

    “呀,宋太傅亲自监刑。”百姓里有人认出宋敖,指着惊道。

    “宋敖…”栎容好像听过这个名字,她想起,辛夫人说过,周国六雄,其中就有这位太傅大人。看来这几人果然连成一气,交情匪浅。

    薛灿负手站立,难见喜怒的眼睛盯视着面容薄情的宋敖,宋敖淡淡扫过刑场上一众哭泣的姜奴,他抚开衣袖站起身,好像已经有些迫不及待。

    ——“斩!”宋敖怒喝一声,手执大刀的壮汉走上刑场,冷漠看着一群放声大哭的女人。

    刀起头落,几十颗脑袋刷刷砍下,哭声戛然而止,潺潺的血流从刑场上滚落,染红了鹰都的石板地。

    ——“戚太保有令,杀害朝廷要员,乃姜国余孽所为,若还有类似的事发生,找不出真凶也无妨,姜人所为,就用其他姜人的性命去偿。”宋敖抖了抖溅上姜人鲜血的白袍,眼露厌弃,“今日是数十姜人,他日,百人,千人也无妨,待杀尽姜人,便无祸事再起。”

    “要不是姜人做的呢?”有人疑道。

    宋敖冷笑道,“不用姜人偿命,用你的命?”

    那人惊得退后几步,摆手道:“那还是用姜人吧。”

    台下一阵哄笑,为姜人抱不平的也赶紧捂住了嘴。热闹看完,人也渐渐散开,薛灿没有久留,他跟着人群挤出集口,忽的又扭头看了眼刑场上白袍沾血的宋敖,那一瞬,栎容瞄见了他的侧脸,薛灿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就好像被砍头的姜奴,流尽的是他的血。

    人群散的太快,栎容一个恍惚,已经不见了薛灿,鹰都巷子太多,栎容才来又不认路,也不知道薛灿往哪里去了,她急急找了几个巷口,急得差点掉下眼泪,这样都能跟丢,说好的不离开呢。

    刑场上死去的姜奴被一个个抬上运尸的破车,戚太保发话,姜奴也抛在城外的乱坟岗上,尸体受野狗吞吃,安乐侯所受之辱,姜人都将受到加倍偿还。宋敖看着杂役捡起一颗颗血淋淋的头颅,文雅的脸上露出一种嗜血的嗔笑。

    有人说,他经过那晚的乱坟岗,听见狗吠里还夹杂着埙声,旁人问他,是什么埙声,那人眨巴眼睛回味着,是姜国的骨埙,吹的也像是姜曲。

    旁人笑他,哪有人敢去乱坟岗给姜奴吹曲送葬,可那人一口咬定,自己听过姜曲,加上骨埙声音轻灵缥缈很是好辨,自己耳聪目明绝不会错。

    鹰都百姓悄悄传开,说姜奴冤死,变作鬼魂,魂吹姜曲给自己鸣不平,怕是后头还有事发生…

    紫金苑

    直到过了戌时,薛灿才从外头回来,他径直走进后院的厨房,找出一坛烈酒,仰头大口灌下。半罐子下肚,他才觉得好受了些,推开院门,见后院偏僻处有烛火闪动,薛灿好奇走去,见栎容摆下祭台,正背对着他忙着什么。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栎容回过头,看着一天没有和自己说话的薛灿,又转过身去。

    ——“你摆祭台做什么?”薛灿低哑发声,祭台摆的仓促,但白烛,酒菜,纸钱一个不少,也不知道栎容从哪里得的,“深更半夜,还不去睡?”

    “你不也才回来么?”栎容硬道,“深更半夜,一身酒气,鹰都不少喝花酒的地方,难道你从那里回来?”

    “我从不去那种地方。”薛灿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向栎容解释,但又像是怕栎容误会,非得说清才好,“今天,是你家人朋友的忌日?”

    “不是。”栎容咬唇,“我今儿去了集口,看见戚太保砍了几十个姜人的脑袋,听说,他们都是屈死的,我为他们可惜,但又没法子替他们入殓,就摆下祭台,送他们一程。”

    “你去了集口…”薛灿悟出什么,“栎容,你好大胆子,你敢跟着我?”

    “鹰都是你家的么?我走我的路,怎么就跟着你了?”栎容毫不示弱,“薛灿,你未免太霸道。”

    “随你吧。”薛灿转身想走,又被栎容喊住。

    “你都看见了,为什么不来拜一拜?”栎容喊道。

    “人都死了,拜了就能活过来?”薛灿压下声音。

    栎容挡住薛灿的步子,“你娘病重,你为什么还要去阳城找我替她入殓?人都死了,描一副好妆,她也不会复生,你又是图什么?”

    薛灿似乎永远都说服不了这个伶牙俐齿的鬼手女,他停下脚步,回望烛火摇曳的祭台,垂下眉宇。

    ——“薛灿,你还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吗?”

    “我叫薛灿,家住湘南紫金府。”薛灿低低发声,脸上没有波澜。

    “固知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戚太保说服皇上立下一统天下的信念,皇上便立名为殇,也就是,大周在位的殇帝。”烛火映红了栎容带疤的脸,她抬起头,口吻沉着缓慢。

    ——“我替你娘入殓时,她身上,被人烙下这个殇字。殇为皇用,天下人就不可以随便用这个字,又怎么会被烙在你娘身上?除非,烙下这个字的,就是周国皇上。”

    薛灿没有打断栎容,又或者是,他也想知道,这个聪慧的女子,到底知道多少。

    “你娘如果是皇上的女人,就绝不可能是紫金侯的外室。她要不是紫金侯的人,她的儿子,又怎么会是紫金府的小侯爷。薛灿,你敬重紫金侯夫妇,但我看不出你与紫金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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