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嵇申足跟滑地,身形后移三尺,“粤儿想杀死朕么?”
她昂首,“必要时候,会。”
“这样的粤儿,很新鲜。杀朕,有几成的把握?”
“何妨一试?”
“粤儿啊不要任性,你还是恋着朕,不是么?就在方才,你差点就要沉溺进朕的怀抱。你的颤抖,你的情动,朕再熟悉不过。”嵇中目织柔密情网,似要将眼前女子牢牢笼住,“朕答应你,等四方平定,海内攘宁,你将是唯一可与朕共享天下的女人。”
扶粤冷笑:“好大的诱惑,如果这话我是在五年前听到,怕是共破血流粉身碎身也会任你驱使罢?”可悲得是,五年前,纵然他从来说过这样的话,她已然那样去做了。
“粤儿……”
“阿粤小心!”
扶襄五一、何去何从何所欲(上)
“扶岩。”
夜空出现的魅影,在出声示警的瞬间,击退了两道圈向扶粤的光影。待在场诸人目光稍定,皆看清了月下人的面目。
王面乌友,星眸红唇,除却美冠莫河城的竹使扶岩,谁还有这等绝世风采?
“作为一个逃亡者,出现在朕面前,是来伏首认罪的幺?”
“越王阁下想多了。”扶岩护持在扶粤之前,“我四人已经脱离扶门,也已不屠越国子民,何来伏首认罪之说?”
“显然,扶稷对你们的调教中少了忠君这一条。”越王笑色阴寒,覆色之中宛若修罗,“但,一个不知忠诚为何物的人,没有哪一个国家容纳得下。纵然你们扶门四使有通天的本领,也只能一次次受人利用,你们可想到了等待你们的会是怎样的结局?”
扶岩与昔日的主上平静对视,道:“无论什么样的结局,无非求仁得仁,总好得过一味的愚忠盲从。”
“求仁得仁?”嵇申一眉高挑,“你们求得是自由罢?朕可以将扶门对你们的追杀令废止,从此,你们不必属于扶门,也不必属于越国,朕付资助你们生活,你们为朕做事,事成两清,如何?”
“越王阁下误会了,我们纵然愿意为人利用,也可以选择被谁所利用,而阁下并不是一个我们愿意合作的雇主。”
嵇申不怒反笑,“贞秀太后告诉朕,扶门中人身有反骨,今日竞让朕见到了。也好,朕就将这些反骨一根根拔出来罢。”
“阿粤。”扶岩压了声,“等下我与人动手后,你立刻进山。”
“阿岩……”
“来不及说太多,听话。”
“岩是来接我的幺?”扶粤执意相问。
扶岩一笑,“四使中独缺你一人,自然是来接你。”
“你们从来没有想过我会……”
“想过,但我们更晓得你不会。”
扶粤喉口泛酸,眨眸笑道:“岩说话总是这样诚实。”
“话留到以后再说……”
“粤儿。”越王的话声不高不低地截入进来,“你的名字并没有出现在扶门的追杀簿上,追杀你的人,并非来自扶门。朕不会杀你,自然也不会让扶门的人杀你。”
扶粤柳眉蹙立,不明白这个男人还要说什么。
“追杀你的人,朕大致猜到了来自哪方。他应该是想要活捉你,从你口中问出扶襄的下落。”
扶粤一怔:“你说是……”
“阿粤,势到如今这个问题还重要么?”扶岩轻问。
扶粤抿紧樱唇。
“朕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你,朕不舍杀死自己心爱的女子。朕来到这里,只想带你回去。”嵇申声线低沉,若诱若哄,“粤儿,你和他们是不同的,你不必走上流亡的道路,回到朕的身边来。”
“你……”
扶岩沉声:“阿粤没有必要再和此人浪费唇舌,按我说的行事。”
“对不起,岩。”
“……呃?”
扶粤垂首:“恐怕我不能按你说的去做呢。”
一刻钟后,一声震彻天地爆炸声过后,半边的天空为火光所染,地旋天摇。
这是一场真正的爆炸,摧毁得不止是近处那小小的庵堂,连带地土也被翻开,方圆五里,寸草无存。
山顶上,嵇中遥眺那处,“粤儿啊,朕必须承认过住是低瞧了你,你的能量还真让朕刮目相看呢。”
扶襄五二、何去何从何所欲(下)
这夜,扶襄从一场惊骇的梦中醒来。
她推开窗,望着月光下的城郭,思乱如絮,心乱如麻,直到凌晨来临.都未能回到榻上安眠。第二日的寅时才到,她以冷水净面,规整行装,到客栈柜台结算宿账。
“姑娘,您的账早在几天前就结了。”
“这是什么意思?”夜半失眠的结果,导致出现幻听了幺?
掌柜满脸堆笑,道:“是一位贵人在您入住的当天就替您预付了半个月的房钱,若您愿意,还可以在小店多住上几日……”
她掉头向外疾走。
若是扶岩他们几人,没有这般神秘的必要,试想在这启夏城内还有谁和她认识?突然不敢细想,惟有低头赶路,尽早离开这块地面万为上计。
“扶姑娘。”
她足下一窒。
“扶姑娘,您这就要走了么?”
她立定脚步,偏首望向出现在身边的男子,“阁下有事?”
“在下左风,见过扶姑娘。”
“左风?”
“正是,过去在下常在军中服役,与扶姑娘在左丘府中并没有见过。”人来人往的街间,左风彬彬有礼,“争日得睹扶姑娘风采,实在是三生有幸。”
连三生有幸都抬举了出来,看来今儿个要脱身需要费些工夫了呢。她回了一个和蔼可亲的笑容,道:“小女子也有同感。不巧夸几个另有要事,有缘再叙。”
“扶姑娘。”谨守礼节,不能出手阻拦,只得紧步挡在去路之上,左风脸上在笑,心中叫苦,“扶姑娘特地赶到启夏城,是为了左丘故固遭焚一事罢?扶姑娘既然如此关心家主,等家主赶来再走不迟嘛。”
果然,不知在何时,自己完全进入到了别人的视野内却浑然未觉,是对方太高明还是自己太疏忽?
“多谢左壮士盛意,小女子心领。”
“扶姑娘……”
她猝出右掌,击向对方心口。
左风身形向左侧移。虽然早有防备,但还是受了一惊,这位扶姑娘的脾气,如左驶、左驭所说的,远没有外貌看起来那般秀婉温柔……
“哦!”他惊哼。对方的步法竟是随他同期左移,右掌没有任何距离地抵在了他胸上,奇怪得是,不具任何力道。
“转告贵家主,我对他的这种游戏实在是厌恶透了。”说话间,她将男子掷到路边。如果她能够不那么善良,真该将其抛在这车来车住的大道中央的。
软在地上的左风眼巴巴目送扶姑娘远去,竟是连出声呼唤近在咫尺的手下的力气也没有。
“你只管跟着扶姑娘就好,她去哪里,你就去哪里,千千万万的不要出面,惊走扶姑娘不说,着了扶姑娘的道儿,那可是要吃苦头的。”
乔乐在去向家主做定期汇报前,曾在他耳朵边上反复嘱托。是他觉得罗嗦,一半听一半送,不曾放在心上。如今,是结结实实地着了道儿,不打折扣地吃了苦头。话说,那些手下过去有那么听话么?他不出声,当真就一味地暗伏不动?
“跟在元帅身边那么多年,你学来的都送给谁了?轻敌,轻敌啊,轻敌是兵家大忌啊,左副将。”乔乐蹲下身来,浓眉大眼的憨厚面孔上,幸灾乐祸的笑纹肆意横行。
左风切齿:“你这厮……一直在旁边看着不成?”
“当然。”
“你是成心让我中计?”
“当然。”乔乐煞有介事地摸颌沉吟,“如果不让你知晓一下扶姑娘的手段,未来如何伺候这位主母大人?”
主母?乔乐一呆。
扶襄 五三、歧路无为沾巾泪(上)
扶襄脚步匆匆,虽然左风的出现多多少少影响了心情,却也因此确定了心中的那点猜想,这趟启夏城未虚此行。
经过这段插曲,她自然不会再忽略了身后的追踪者,也因此不得不佩服起左丘无俦挑选属下的眼光,她改了几回路线,也变换了几个身份,那些人的气息仍会不疾不徐地出现在周围,颇有些挥之不去的困扰。
实在没有与这些人过多迂回的时间,在到达下一个城镇前,她发出了联络烟弹,引来扶宁。
“易成我的样子,把那些人带到别处。”客栈二楼的客房内,从窗缝内指着那些贩夫走卒,她道。
扶宁兴味满满,“引到怎样的别处?”
“越是荒凉的地方越好。”
“怎么了,这么生气么?”扶宁窃笑:这个左丘无俦,惹火阿襄了哦。“不过,要易成你的样子,没有阿粤在,我只怕难以做到十分的相像。”
“不必十分。嗯?阿粤……”那个恍惚错乱的梦境猝不及防地闯进脑际,“你有阿粤与阿岩的消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