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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总归听清了,眼存狐疑地将她从头到脚扫过,“你是怕挨我打诓我的罢?”
“何妨一试?”
“好,试便试,你且等着。”
那人边掀开衣袖探囊取物,边欺近了过来,待扶襄警觉有异,已是晚了……
异香盈鼻,地暗天昏。
扶襄 十七、锦缎软幕识轻尘(上)
啼笑皆非。
扶襄看着眼前男子,能述尽当下心情的,惟有这四个字。
“冉公子,阁下以轻尘香将扶襄带到这里,只为了读一封信?”
迷香袭鼻时,她以为自己长年捉雁一朝雁啄眼,遭了蛮族残余的暗算。醒来后,入眼的是缎帐丝幕,雕梁画栋,再转眸,两位遍身罗绮的垂髫少女温柔含笑,俯腰吁问可有不适。
随之,她晓得了那人的身份,冉轻尘。居然是冉轻尘。
在此乱世,闻名全国的除了军中神祇左丘无俦,及与之齐名的静王世子嵇释,还有三大公子。
补之公子越补之,越国贞秀太后义子。
暮瑛公子沈暮瑛,叶国和硕候爷长子。
轻尘公子冉轻尘,原国王族旁系子弟。
这一位,便是冉轻尘,传说中秀雅出尘惊才绝艳的轻尘公子。
但见这位轻尘公子双手支颌,一双星眸忽忽闪闪,诚挚道:“正是为了读信。”
“在林内溪边不能读?”
“既然要劳动姑娘为在下做这等大事,当然要让姑娘舒适些。”
“……”扶襄抚额。
“请问姑娘此下可有时间为在下读信?”
“……轻尘公子认为呢?”
冉轻尘认真思忖了少许,道:“既然姑娘得暇,在下不胜感激,劳烦了。”
“……”这个人,当真是与补之公子偕肩的三公子之一么?她睐向这人身侧的两位花样美婢,希望得到解答。
两张俏脸不约而同地汗颜垂下:自家主子,着实无法令身为侍女的她们与有荣焉呢。
扶襄忍俊不禁。
因为大战已捷,因为面对的是一个虽然奇形怪状却无法让人生厌的人,处于此间的她,尽管不知向在何处,却将这趟意外之行当成了一场度假,惬意悠闲。
“找到扶参赞了没有?”
这句话,庞三河已记不清自己今日是第几回问起,每多问一回,心中懊恼便重上一分。蛮族余孽未肃清,扶参赞下落不明,若当真不测,对贞秀太后,对世子,他皆是难辞其咎,向那干侍卫大吼道:“七里庄弹丸之地,扶参赞既是在林内失踪,总会有蛛丝马迹,你们再去仔细搜查!”
“将军这话对极了,扶参赞冷静机警,若真是为歹人所掳,定然会设法留下线索来以便我们追寻。”
“也好,本将军亲自去!”
陈规分析颇为精准,扶襄在意识到自己遭遇暗算的刹那,的确掷了一些物件出去。
只是,此刻它们已被人收起,静躺在一张掌心中央。
左驭立在左丘无俦近旁,倾尽二十多年的智慧,猜度主子心底打算。
听闻扶姑娘出现在越国南疆的消息那刻,他即认定主子必然有所行动。殊料主子忍耐功夫了得,数日下来行走作息一如往常,恍若不曾听到那个名字,也不曾为那个名字一身冷凝地独坐半日。
今儿个依然是循惯例前往边境。
查看原国动迹,随同的,还有一个话痨般的乔乐。左丘家主不喜人多话,对这乔乐却格外生了容忍,一路之上任其喋喋聒噪。
而乔乐也是个宝人,别人在家主面前哪个不是噤若寒蝉?这厮仅安分了一个时辰,便原形毕露,指天划地,长话滔滔。
“看来,你这个佐迁使做得很是称职,各家资讯一网打尽。”时不时地,主子还要出言导引。
“元帅,您过奖,小的是在其位谋其政,做了佐迁使,收集情报是份内的差使呐。”
“这次越国王师与蛮族之战,你收集得颇为齐全。”
“这算不得什么啦,小的昨儿又去了一趟越国南疆,那越军已经退到乌苏城休养,看来返朝之期不远了。”
“返朝?”他睛芒一利。
“不过也不是想走就能走的,他们的扶参赞不见了,总要找上一阵子罢。”
“扶参赞不见了?”他轻声复述。
“是呐。”乔乐眉眼间浮现出几丝忧沉,闷声道。“就在乌苏城外的七里庄,说不见就不见了。依小的看,定是被蛮族的残余给劫走了,谁都晓得越国的这场大胜仗离不开扶参赞的运筹……”
马声陡然嘶鸣,遽风拂痛耳根,惊诧扬首,宝骑玄风在主子催乘下宛若离弦之箭,改路越国南疆。
半日后,在阿萨城外的七里庄密林内,他们捡到了一只细巧的指戒,一截断裂的串链。
纵然如此,左驭仍然看不透主子心思。
这般风驰电掣马不停蹄的赶来,是为了扶姑娘没错罢?
这两样属于女子的饰品,又是在扶姑娘失踪的林内寻获,可以想见不会是在平静正常的状况下丢掷,主子为何还能四平八稳?在这客栈内坐了已有两个时辰,竟只握着那两样东西静默沉思?
扶襄 十七、锦缎软幕识轻尘(下)
“我们随公子才到越国,便听说蛮族起兵犯事,被越国王师剿灭,蛮族的大都司也在战中阵亡了,公子又气又恼,四处打听是谁杀了蛮族大都司,信誓旦旦地要为这世上惟一一个能为母亲读信的人报仇。打听出让蛮族兵败的是扶姑娘后,他便说扶姑娘是他这一生最大的仇人,那当下我们也是哭笑不得,但公子就是这样说风是雨的性子,连老大爷也劝不动的。幸好姑娘你懂焚罗文,否则真不知公子这疯性子发作起来,会不会伤了扶姑娘。”
置身于轻尘公子周游各方的楼船上,轻尘公子赏心、乐事两全美婢,很是详尽地解释了轻尘公子出现在七里庄找上她的因由。
“扶姑娘已帮公子读过了信,公子断不会为难您,过两日就该送您回去了。”
“是么?”扶襄却难有两位美婢的乐观,尤其在她已经读过那封信后。
依照轻尘公子的别扭脾气,会如何对待她这个窥视了其隐私的外人呢?尽管这种“窥视”非她主观意愿。
“你们家主子杀过人么?”
两位美婢交换了一个复杂莫名的眼神,讪笑道:“扶姑娘为何会这么问?”
她了然,腹中一声苦叹:她的前景不妙呢。
“扶姑娘是在担心公子不肯放过你?放心啦,公子虽然……疯了些,但从不滥杀,我们也会劝公子……”
“劝我什么?”说曹操,曹操到。
两位美婢福过礼,一奉香茶,一呈鲜果。
赏心鲜笋般的指尖捏着一粒冰晶葡萄送进主子尊口,甜笑问:“公子,扶姑娘来了已有些日子,也该送她回去了罢?”
“为什么?”
乐事向天翻个白眼,“扶姑娘是客人,这做客总没有做一辈子的不是?”
“为什么没有?”
“既然是客人,总是要返乡。”
“她会思乡么?”瞥了扶襄一眼,“我怎么看不出来?”
扶襄掩口咳了声:“请问轻尘公子准备留扶襄多久呢?”
冉轻尘曲指挠了挠耳根,道:“暂时不知道,想出来告诉你。”
“即使扶襄承诺守口如瓶?”
“兴许是少了瓶塞的瓶子。”
“……”难不成这位仁兄得以跻身三公子之列,靠的便是这无理狡三分的本事?
“而且,本公子看你也并不像急于脱身的样子。”吞下美婢喂来的鲜红樱桃,一丝不苟地咀嚼完毕,分门别类地咽下该咽的,吐出当吐的,轻尘公子好整以暇道。
“多谢招待。”扶襄探指勾来一串荔枝,糙砺表皮下,果肉细润,入口甘甜。
此间有美味飨腹,美人悦目,且水上行舟,暑热全无,她又何急可着?至于这位能够看破她心底动向的轻尘公子,她并不介意在湖光山色之间与之小过几招,就当对自己运筹得胜的犒赏。
那厢,冉轻尘定睛。
看了她半晌,冷不丁冒出一句:“卿本佳人,奈何从戎?”
“嗯?”这又是哪来的神来之语。
“七里庄林内,我以为等来的会是一个孔猛粗壮的女将军。”
“所以,你诵《破阵子》为这位女将军送行?”
“你是本公子喜欢的类型。”
“……”她该感到荣幸么?
“杀你不舍,不杀不甘,本公子很为难。”冉轻尘双眉紧锁,愁肠百结。“你有更好的办法么?”
扶襄 十八、谁家女儿不多情(上)
南地炎热,也多雨。
今晨起,一场如同天河倒倾般的大雨肆意喷洒了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日阳重现天地,以迫不及待之势蒸发天地间一切水分,若非急涨了沙位的河流,及随处可见的残叶断枝,那场雨在人们记忆中,或许如南柯一梦。
最有力的佐证,还有阙、原两国联建在与云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