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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俦以前可来过这处么?”雪花棉缎袍,束发玉锦带,装扮颇似一位富家公子的狄昉仿佛心情颇佳,笑问。
“喜欢喝这边的茶,今后常来走动罢,此处实实在在是个宝地。”
“哦?”他挑眉,尚待详诘,听楼下传来一声敞亮的高唱——
“诸位,诸位,未时到了,今日辩题为《论云国朝政之弊》!”
左丘无俦不由心头微撼:早听说问天阁内敢问天,这帮书生当真敢毫无忌惮?
楼下厅内,诸多长袍幞帽的文人士子三五为伴围案踞坐,约至数十人之多。
有人已侃侃而谈,“我云国自明祖建国以来,历代君王皆慧睿英明,方造就今日这强盛云国,明祖扶以三大世家形成朝堂鼎足之势,互为制衡,又利益共享,真乃千古第一圣明君王也。”
他哑然失笑:果然,任是如何超凡脱俗的名目,也无非是这般恭维赞颂的俗套范畴。
“三族鼎立,委实保持了百年的平衡,但,诸位难道没有觉知如今这平衡早已不复存在了么?”
狄昉以碗盖抹开了茶水面上的浮叶,视线打搂下群生悠悠逡巡,而后,似有若无掠过眼前人诡谲难测的俊脸,垂下眸来,饮下一口清茶。
“三族平衡名存实亡,这已非一朝一夕之事,我们岂会不察?南苏、逯炎两氏重文轻武,虽不乏股肱之臣,却无戍边将帅,就连负责京都安全的神门卫队与禁士营也是由两氏分掌,如何与重军在握的左丘家匹敌?”
不错,听起来倒有几分意思了。他唇角扬起一弯笑弧。
“如今左丘一族手中握有我云国六成兵权,府中人也王候公爵的一应俱全,炙手可热,炙手可热呢。”
“现今,我云国对外并无战事,左丘一族犹执握兵符不放,端的不是明智这举,扰君心,乱臣神,长此以往,我云国庙堂必乱。”
有一灰袍文士喟然长叹,“盛极必衰,盈满则亏,左丘一族的人人人聪明,怎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何以不放?何以不放呐?”
“自古道理易知道难行,放与不放,看得还不是当权者的心头一念?一念上天,一念入地,所谓天堂地狱,概莫如是。”
扶襄 四、风将起兮云飞扬(上)
一念上天,一念入地。算不得很新颖的说辞,也非什么独特见解,然而,有效即可。左丘无俦接到了王上不含任何意味的目光,莞尔。
狄昉笑叹:“书生意气,其来有自。”
“嗯,很……”左丘家主眉间拢起些褶皱,状似思忖,浅笑间拿捏出最适宜的用词。“可爱。”
……可……爱?站在主子左侧的左驭差点一头栽地,那些个迂腐愚勇的书生“可爱”?主子什么眼光?
“左丘家不放兵符,亦有道理在。”楼下又高亢慷慨陈辞。“如今各国之间的和平假象脆弱如纸,实则暗流汹涌,一触即发,左丘家主‘军中之神’仍是‘军中之神’还会因为失了一段时日的权柄失却了骁勇不成?”
越是听,左丘无俦越想拍案称奇。以往自己怎会忽略了这块风水宝地?问天楼,实在是个让人无法讨厌的地方。
“问天楼内竟是这副光景,在下开眼了呢。云国的书生们怕是各国里活得最恣意的了,真乃我大云幸事。”
“无俦这话可是由衷?”狄昉面悬温笑,眸色明明灭灭。
“广开言路,博采众长,畅所欲言,高谈时弊,一能显示我大云朝廷执政信心,二能昭示我大云国上位者宽容博怀,委实大毛笔,大胸怀,在下以茶代酒,敬阁下一杯。”
“朕……本尊受你这一敬。”
“当”一声,两只青瓷花杯当空交碰,执杯者相视一笑,各饮杯中水,冷暖自知。
这当下,楼下辩论已近尾声,阁中主事者吐字徐徐,作最后陈结:“诸位论了这久,‘左丘’二字未绝于耳,可见左丘一族交权释兵为当前朝堂之要,本阁主将誉写成册,交予礼司,祈望能呈到王上案前,以尽我等绵薄之力,也不枉我等苦读诗书多年。”
“多谢阁主,我等只盼能为吾王分忧,以襄助我大云万年社稷。”
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十年寒窗,遵圣贤教诲,忠天地君亲,博美誉,扬士名,无非是为有一日立得庙堂,执掌风云。
五日后。
萌萌轩一场小聚的午膳过后,各房主爷俱未离去,只因问天楼小别,云王尚不曾召见左丘家任何一人。
“王上此举不嫌太过朴素了么?”左丘无倚俊脸苦皱,千百个不赞同。“以如此粗糙手段暗示我左丘家应该交权祛疑,似乎不合常理呢。”
“左丘家独大朝纲,也非合乎常理。”开远爵左丘翎平平道。
“王上等不及了。”景曜爵左丘鹏摸着下巴,不无遗憾。在他们想来,王上的耐心应该更久一些的。
国伯公左丘鹤警示味浓地睇了五弟、六弟一眼,接话道:“王上等不及要统御四方,无俦你作何打算?”
“食君禄,忠君事,左丘家愿为王上一统山河!”左丘无俦字如金石,铿锵有声,豪情万丈。
这一日,一封五百里加急由南疆递到兵司:原、阙两国联兵犯边,请速支援。
扶襄 四、风将起兮云飞扬(下)
盛夏。
南疆的夏季,无疑与惬意无缘。白日,盛悬当空的日头炙威烈烈,似欲将这个世界在瞬间融化,草木呻吟,土石哀鸣,纵连空气中的细尘也随着被夏日欺虐的万物一并摇曳浮腾。及至盼得日头归隐夜幕高挂,闷躁无处不在,蚊虫蓬勃出动,尽管防蚊防虫的器具药物一应俱全,也难断那蚊鸣之声在耳边盘盘绕绕的纠缠。
军旅生涯,除却金戈铁马,冰甲寒衣,还有这水深火热,细煎慢熬。
扶襄随主将庞三河巡营归来,回到帐中已有一刻钟的工夫,笔走不辍在白麻纸上勾绘了一副布阵图出来。
“参赞大人,水烧好了。”
她仰眸向朴实勤劳的仆妇一笑,“多谢。”
“民妇不敢当,您去洗洗罢,干净的衣服就在旁边放着。”这仆妇是附近村落的村民,先前因为战事避到山里。王朝大军援师收复失土,藏在山中的农户走出来谋生,军营里总是需要人烹煮洒扫,何嫂应聘的本是厨娘,扶襄看其老实本分,遂叫到了身边伺候。
“有劳何家嫂子了。”这时方觉身上的衣衫被适才烤出的那身汗粘在身上。
她掷了笔,速去净身,隔着一道屏风,何嫂耳朵听着里头的潺潺水声,以手底抹布擦抹着桌头案角,道:“参赞大人真是了不起呢,民妇活了这么久,还第一次见得女人也能做官的。”
“本朝中女子为官虽少,却也不是没有,哪怕是女王也是出过一位的。”
“还真有这等事?民妇从不曾听过,哞,真好。”
“是,真好。”
“民妇听那些当兵的议论,说参赞大人好了得,咱们这一回就是因为有了您才打了好几场大胜仗。”
“下面人这么说话么?”
“是啊,参赞大人是巾帼英雄呢,如果没有您,咱们一家老小这会儿指不定还要窝在山里多久。”
“是么?”撩水声声,她的声音也一直未断。
军中一发从俭,纵然生性爱洁,也不敢沉浸太久,一炷香的时间将将过去,她一身清透地出来,看何嫂将已将凌乱的案头规整利落,“何嫂替我向庞将军传个话,半个时辰后,请中军帐议事。”
“民妇这就去。”
她美眸幽幽淡淡地向民妇离去背影一瞥,坐回案前,持笔饱蘸了墨,一气龙飞凤舞。
半个时辰后,中军帐内,庞三河连同几个心腹将士围图细看了半晌,赞叹不绝。
近来捷战频频,军中将士包括那些个原对扶襄并不了解心存轻视者,都已然是心悦诚服,此刻看了摆在他们眼前的物质什,诸人心中最后那一点对女子能力的不确定也作烟消云散了。
“扶姑娘恁快时间便制出这张图,想来那南蛮叛贼被剿灭之期不远了!”庞三河两眼豁豁,摩拳擦掌,恨不能这就付出杀出帐去,将那些侵山河害百姓的叛贼尽数灭了。
“这张图原本可以不必这么快。”扶襄眸线在悬在中军帐内的地图上停留片刻,忽而浅哂,“只是有客盈门,不好让人空手而归。”
扶襄 十五、连营吹角非梦回(上)
南疆蛮族尚武好战,由来是越国朝堂的心头大患,如今起兵作乱,造成杀戮无数,于民自然是罪孽深重,却也正好给了当政者一个理由。
庞三河乃越国第二大将,在军中声威仅次于静王世子嵇释,仗义豪犷,粗中有细。贞秀太后派扶襄与其配合,弥其运筹不足,为的便是将蛮族连根拔起,永除后患。
“扶姑娘,我们当真要在阿萨草原与蛮族进行这场决战?”
扶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