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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才在。”应声的,是打风昌城选出的左赢。
“尽快找个吉利日子,为本家主与阳姑娘完婚。”
“可是,奢家那边……”
“本家王会知会他们。”左丘无俦紫眸锐利生芒,“本家主纳妾,还不需要经过他们的认同。”
妾?霍阳一栗。
左丘无俦有所察知,眸光坦然迎来:“请原谅,本家主不能给你正室之位,这与你的遭遇毫无关系。”
而我若无这遭遇,这个“妾”位怕也不会给我的罢?霍阳拭泪:“左丘家主还是三思罢,奢家小姐尚未进门,若是……”
“那些是本家王要去打理的事,你不必想太多,好好调养身体。”无俦侧首吩咐立在院内的小婢,“将药给阳姑娘端上去。”
小婢垂首垂眉,自家主侧旁几寸处微步行过,进到内室,将药奉到病中美人床头。
本家主娶你。
扶襄撂下碗盘,来不及看病中美人的面色一眼,匆匆退下。
他尚未爱上霍阳,她感觉得出。娶霍阳,必然也事出有因。但,那又如何?他能以这样的方式安慰霍阳,是因他确信这个方式确实可以安慰得了霍阳,不是么?至少,他已知霍阳爱他。
自今日,这世上,不会再有无俦的瞳儿,就如不再有扶襄的无俦一般…一
“你蹲在这树底下干啥?那药给霍姑娘送去了么?”
扶襄抬头。
“啊,你哭啥,你……”
“这位姐姐,”不知不觉,昔日横波目,今作流泪泉,“我的丈夫要娶别人了……”
“啊啊啊……这个……怎会有那样狠心狗肺的东西?你小小年纪,好可怜…,”仆妇热心肠发作,圈抱了她,“别哭别哭,你还年轻,找一个比他好的就是……”
“.…我的确要嫁别人了。”
“真的?真的?太好了,咦……你要嫁谁…”
“这位姐姐,告辞了。”推开这份陌生的热情,扶襄以帕子拭净了泪,回身撇步。
“喂,你……你……噫,咋不见了?”仆妇只是一个晃眼,已不见那娇小身影。原地转个几圈,除却几棵老树,哪还有人迹?
咦?大白天遇鬼了不成?她激灵灵冷颤,撒腿要跑,却被不远处一样物事吸去了眼珠,颠脚过去捡在手里,登时爱不释手,这帕子料子上等,绣工精巧,拿出去正好给老家里那些干粗活吃粗饭的姐妹妯娌们炫耀,嘻……
“大哥当真要娶霍阳?”
“那还有假?”
“那你的瞳儿呢?这一回终于下定决心舍弃了么?”
“闭嘴——”
他一声长吼,吓飞了林枝上的一树栖鸟,亦吓坏了正端一碗燕窝行经此处的仆妇。
“哦呀!”后者双肩脚底失稳,托盘失手坠地,燕窝的汤汁溅了主子一身。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仆妇面目失色,手脚无措地抽出腰间帕子为主子擦拭衣上的污迹。
左丘无俦蹙眉,闪开她拭衣的手,转身才迈了一步,忽又踅足:“你站住!”方才,他似乎恍见了什么?
“你手里的是什么?”
“啊……这个?”仆妇举了举手中物什,“帕子,奴婢的帕子。”
“你的?”左丘无俦眸光锐芒毕现,“大胆奴才,你竟敢偷进寝楼,偷拿主子的东西!”
“啊?”仆妇惶惶匍地,“奴婢不敢啊,王爷,给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做那事啊。”
“这帕子从何而来?”
“这帕子是……”仆妇咽一口口水,“是奴婢捡的……早知它这样不吉利,奴婢才不要,一块破帕子……”
“大胆!”左丘无俦对下人由来少有厉色,但此时,眉悬戾,目蕴怒,端的是吓破人胆,“告诉本王这帕子的来处!”
“昨天,有一个怪丫头落在地上,奴婢一时贪财,给捡了起来……”
无俦心弦抽紧:“哪里来的怪丫头?什么样的怪丫头?”
“……奴婢昨个正去给阳姑娘送药,突然个就肚子痛……”偷眼瞅见主子不耐神色,骇得一颤,“看见了那个怪丫头,瘦瘦小小的,呆呆的样子,奴婢将药给她……奴婢回来的时候,瞅见她在树下里蹲着掉泪……”
“然后呢?”
“然后她一个劲儿地哭……哭着哭着说要走,就不见了……”
“在哪里不见了?带本家主去!”
左丘无倚观望多时,踱近来道:“二哥,那女子也不见得是你的瞳儿呐,…”
“左赢!”无俦掉头高喝。
左赢奉主子之命,不足两刻钟,已将全府的大小仆妇、丫头集齐到后园。
“去看个仔细,里面可有你昨日遇见的那人?”左丘无俦向仆妇命道。
后者战战兢兢挨人挨面瞅个巨细靡遗,摇首:“没有,家主,没有昨个那人,那人的身段分外细……”
……瞳儿!
“左风,乔乐,为本家主备马!”
七七、泪洒歧路与君别(上)
扶襄赶回客栈,在扶岩肩头放声痛哭时,才知拭泪的帕子不见了。
她细细回想,唯一的可能是丢在了上河园的林子里,应是那时树下用过后,随手丢弃了。帕子本身并没有值得惋惜的价值,但上面的图案是她亲手绣制的扶襄花,在密苑时曾多次用过,若当真丢在了那处,以左丘无俦的机警,不难想到她曾经出现。他若当真晓得了,不管当前的是怎样的情形,一定会满城搜寻她的踪迹。。。。。。
即使到了今日这个地步,她仍有这份自信,该感到讽刺么?
“阿岩,我们快点离开这里。”
无俦,瞳儿要送你最后一样礼物。
启夏城外,她一番布石、移木、推桩,在离开启夏城的必经之路上,稍稍布置,再纵马驰去。
这个小小的阵法,困不住任何人,唯一的用途,是告诉左丘无俦:扶襄在此路过。
无俦,不管我如何挣扎,你我终是无缘。
这一回,容我向你真正作别。
“这是。。。。。。”
一日后,左丘无俦的一人两骑当真经过此处,一眼望见了布排出的简单阵型,处在针式央心的一截剥皮的木桩上,有两列以剑镌就得行书:“他日疆场两军主,情烬狼烟世如炉。炼尽千般爱,熔去万端衷,叹事势舛变你我尽皆俗。”
什么叫“情烬狼烟世如炉”?又怎有“爱尽衷去尽皆俗”?这是什么?连声“珍重”也没有的留字,算什么?
“瞳儿?!”
这一声唤,惊天动地,鸟飞只可惜,伊人不闻,江山不动。
“家主,您回来了?奴才已自成衣铺子买了一身艳色衣裳来,这就给霍姑娘。。。。。。”
左丘无俦翻身落马,甩了缰给身后的左风,一径掀足直进寖楼,道:“在到本家主的命令前,严禁打扰本家主。”
随即隐身其内,严阖双闼。
。。。。。。又来了?又要面壁独省?想不到那位扶姑娘还具有引发家主自闭的才能。左赢颇为烦恼嘘叹了一阵,怏怏退场。
寝室内,琴音低低旋起。
“清商随风发,中曲正徘徊。一弹再三叹,慷慨有余哀。。。。。。不惜歌者苦,但伤知音稀。愿为双鸿鹄,奋翅起高飞。。。。。。”他沉嗓低咏。
“不惜歌者苦,但伤知音稀。愿为双鸿鹄,奋翅起高飞。。。。。。”乔乐倾耳听着房内动静,向身旁左风悄语,“咱们的这位主子真真是个风雅多情的主儿哈。”
左风嗤了声:“笨蛋,若主子是个多情的主儿还倒好了!”
足足一日过去,左丘风俦独在一隅,反复弹唱。晚间戌时,寖楼的门在端了茶水膳食的仆役们眼前打开。他们的主子长驱步出,道:“左赢,将新衣给阳姑娘送去,若不合身,立刻要城内最好的裁缝修剪。霍姑娘是本家主的救命恩人,本家主将终身善待。”
“奴才这就去。。。。。。”
“且慢。”左丘无俦瞳心闪烁,“奢家的人有信到么?”
“没有。”
左丘无俦一笑,“这意味着,他们会派人过来。去告诉二少,做好迎客的准备。”
“遵命!”左赢乐颠颠跑了下去。家主的意气风发坚定果断丝毫未打折卡,可喜可贺啊。
七七、泪洒歧路与君别(下)
救命恩人。。。。。。
霍阳猝然立住身形。
因为丫头说几日未归的家主大人回园,她挪着尚未痊愈的病体前来,却被这四个字定在了芭蕉树巨大的叶片之后,再难向前挪动一步。
那一日,在位于云江之南的千秀山下,目睹左丘无俦被济德侯狄愿所擒,她不假思索前往救助时,从未想过会有任何回报,只是凭着多年不可救药的痴恋,无法容忍那个如天般高贵的男人受到任何折辱,只是如此而已。可是。。。。。。
真相还是太残酷。
“王孙殿下济德侯,你应该不缺女人,何必以这样的手段为难一个女子?”
那时,纵然他被缚在铁桩之上,仍然高贵得宛若神祗,俯视着然有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