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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错-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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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可他当时却清清楚楚感受到,只要自己一转过头,这头凶兽便会若闪电击来,一口咬破自己的喉咙。那天的月色好大,狼咧出雪白獠牙,月色在牙齿上闪耀光芒。他捏紧拳头,不敢眨眼。一人一兽,在阵阵松涛间,默默对视。风在松中浮,风在松中沉。月光似海,他与它的影子就似大海里两条绞杀着的鱼,左纵右跃,横跳竖扑。汗淌下来,牙齿咯吱咯吱直响。脊梁椎里的骨髓似乎被某种东西一丝一丝抽了去,手足渐然发软。他慢慢弯下腰,目光盯紧那狼,从地上拣起石块,握在手里,一步步朝狼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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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狼,千万不要背转身想跑,越跑,越会激起狼的凶性,被轻易追上、吃掉。要勇敢面对,纵然万分恐惧,也得挺直身躯。”也不知怎的,也许是年轻的血性吧,他当时真的听见脑海里传来的这个现在思来不无矫情的声音。那狼吃了一惊,往后退几步,蓦然仰天长嗥,身躯一闪,没入荒草。脊梁上一阵冰凉,手指已被手中的石头割出口子。他把伤口凑至嘴边,吮吸着鲜红的血,也不转身,一步步倒退着走,走了几百步,回过头,往村庄里疯狂地跑。狼是要吃人的,因为它饿。城市也会像狼一样饿吗?自己现在还有幼时的勇气?只能是苦笑。秦愿用袖子擦嘴,他闻到了黑色中的血腥味。这股血腥味如此浓烈,从地面泛起,像一片色彩斑斓的毒蘑菇,一下子就铺满整条街道。 
    一辆警车呼啸着急速驶来,撕开不远处的黑暗,驶过他身边,又飞快地没入远方的黑暗中,发出蟋蟀一般轻轻的鸣叫。   
    秦愿停下脚步,刚开始被屋里那股没来由的恐惧所扼住的心脏渐渐地恢复正常跳动。这么大的城市上哪去找贝壳?贝壳又非小孩子,不认得回家的路。自己为何不在家等着,干嘛跑出来?难道这世上真有……鬼?秦愿打了个喷嚏,赶紧弯腰对着头顶三尺鞠了个躬。老人说,这平安苑当初就是一片坟场,野草过膝,乌鸦蔽日。据说当年曾红极一时的某名妓也葬在这里。那名妓死得惨,被日本鬼子糟踏了不算,还被开膛破肚。只不过现在住的人多了,就没谁再提起了。秦愿转过身,又往来时路上拜了拜。想想也可笑,读书时他还算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论者,现在年纪渐大,反而对那些子乌虚有的事多了些敬畏。或许这就是“四十不惑”的真正涵义吧。不过,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圣人曰,敬而远之。秦愿抹了把额头的汗水,刚才确实跑得太急。 
    天上已没了雨,地上还是湿滑得紧。秦愿避开一个个小水洼慢慢地走。他仔细打量这个已睡死了的城市。宾馆门口还亮着灯,铺在石阶上暗色的地毯在幽暗的灯光下像一杯泼翻了的红酒。透过宽大的落地玻璃窗,可以看见趴在柜台上的服务员,像几只小猫,嘴角残余着笑,挺可爱的。但娶回家,可爱恐怕得立刻改成可哀。如果说,结婚是错误,离婚是醒悟。那么,再婚哪是什么执迷不悟,完全是自寻死路。秦愿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贝壳的电话,仍是对方已关机。 
    街道静寂无声,红绿灯旁跳动一些阿拉伯数字。空气里多出几丝甜味。贝壳。我的贝壳。秦愿情不自禁地想起他与贝壳相识的那一幕。也是雨天,不过,是在另一个城市。他在那城市的火车站准备换乘另一趟火车来这个城市。时辰还早,他就决定去附近逛逛。 
    那是晚上,沾满春风的杨絮裹在微雨里,一团一团,在空中浮沉不定,被路两边的灯光映着,像一群刚孵出壳的毛绒绒的小鸡仔。他拐进一条小巷,两边房子的屋顶上长着草,不是很多,就那么几株,但每家每户都有。墙壁上爬满青苔灰藓。许多房子门口有月牙似的石块。几个撑伞的女孩不时地从被雨水洗得泛光的青石板上走来,有穿吊带裙裸着浑圆嫩藕般肩头的,也有穿素白裙子的,但无一例外,都穿着高跟鞋,敲得青石板咯咯响。现代与传统,古老与青春,结合得真他妈的相得益彰。他脑海里刚转过这念头,其中一个腰细腿长的女孩儿蓦然回头,眼波流转,嘴角似笑非笑,整张脸就似工笔小画,一个人浑像无瑕美玉。 
    他当时真看傻了,“惊艳”这两个字就在身体里来回蹦跳,让他都快喘不过气。她真美。秦愿不是没见过美女,曹植写的那《洛神赋》他都能倒背如流。但这个女孩子的美让他在刹那间丧失了语言的能力。马艳红算什么?比起她来,只是烧火的丫头,许娟呢?心微微一痛。等到他醒过神,女孩已不见了踪迹。“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红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秦愿怅然若失。他又逛了一会儿,也许这世上真正的美都是这样若惊鸿一现吧。他安慰自己。但当他失魂落魄地回到火车上,却赫然发现在巷子里遇见的那女孩居然就在自己下铺吃着方便面。她也是来这个城市,也在这个城市工作,她是大学老师。她说她叫贝壳,宝贝的贝,乌龟壳的壳。 
    秦愿望着这个眼眉如画、青丝叠云的贝壳结结巴巴。怪不得韦小宝看见阿珂时脑海里只有“我要死了”这个念头。他不晓得自己在说什么,整个人就像害了严重痢疾。他与她的对话是从刚才那条小巷开始的。她谈到一个城市的文化多半就沉淀这种小巷里。他渐渐地变得口若悬河,分析起一个城市的精、气、神。爱因斯坦讲的相对论那个通俗版的例子太对了,八九个小时的车程好像眨眨眼就到了。缘,妙不可言,以下的事自然就是顺理成章。 
    与贝壳结婚后第三年,秦愿去了那小城,特意去找那条小巷,可惜再也找不到。到处是残垣断壁。一个个用石灰刷的大大的“拆”对着他怒目圆睁。他都有些闹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跑到这里,来回走了几遭,还是想不明白。他往走过身边的女孩儿脚下看去,再往她们脸上看去,上面蒙着厚厚尘土。高跟鞋都是变了形的,歪歪扭扭的。可能她们觉得这样走路有助于减肥?他感到懊恼,用脚踢着砖头瓦砾,发现那些青石板还在,心里有些欢喜,刚蹲下身,一只硕大的老鼠就从青石板与青石板之间的缝隙里窜出来。而等他怀着最后一点憧憬回到火车上时,下铺却是一个快要被风干,头上罩着黑纱的老妪。 
    不管是什么样的美,都不会是生活的对手。日子就是这样。自己还爱贝壳吗?应该是爱,但已经与“惊艳”无关,掺入了亲情以及一些叫不出名字的液体。生活迟早要给每个人脸上都套上面具。秦愿吐出胸口闷气,那几个仍趴在柜台上的服务员的脸庞挺柔软的。人哪,也只有在睡着的时候,才敢露出一点真性情。自己的那面具上早就是一脸口水。秦愿拐入小巷,心情好了些。小巷里有三四个年轻的男孩疾步跑过,嘴里正说着猥亵不堪的下流话。秦愿侧身避过,摇摇头,继续拨贝壳的手机,仍然是对方已关机。她的手机是不是掉了?贝壳若现在回了家,见自己不在,那可不大好。秦愿正准备往回赶,兜里的手机响了。 
    18 
    躺在地上的女人就是刚在“继续酒吧”弹钢琴的女子。 
    是的,就是她。 
    那袭黑裙已被撕碎,散落在布满尿渍、烟头、废纸的地上,漫出刺鼻腥味。昏暗的灯光啄食掉她脸上的浓妆。女人的嘴角高高肿起,额头爬着几条血色的蚯蚓,蓝色的眼影被血染得漆黑。眉骨开了裂,血糊糊的。整个人就活像一个被摔坏了的布娃娃,左腿屈,右腿挺。一只手攥得紧紧的,另一只手的尾指似被人猛力扳断,与手掌形成直角。也许因为朴晓德刚才那下重压,女人冷不丁抽搐了下,喉咙里咕咕有声,血溢出来,流到头发上。 
    “救命。”女人含糊不清地嘟囔,声音细微几至于不可分辨。她想睁开眼,血已糊住眼皮。她可能想伸手揉眼,手臂却像被折断的树枝翻到另一边。她呻吟了声,身子痉挛,突然,头一侧,脸凑到朴晓德鞋边。朴晓德的双腿弹棉花似的不住打颤,条件反射般立刻往后缩。女人的胸口有几绺长发,应该是从她头上扯下来的。乳房青了一半,紫了一半,上面还嵌有几处鲜红的牙痕。下腹部还有一个清晰的鞋印,是耐克鞋独有的花纹。这女人经受了什么样的殴打? 
    舌头僵住,甚至连呼吸也窒息了,冷汗从头发根上渗出,朴晓德蹑蠕嘴唇,脸色比纸还要白。 
    “别,别报警啊。”女人的声音像一声悠长的叹息,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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