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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到黎明 [苏] 瓦西里·贝科夫-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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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尽量走得快些.现在澡堂也就成了衡量他速度的标记。在两条腿颤颤悠悠站立不稳,他已经停下来四、五次了,每一次都要回头去看看。但每一次都看见澡堂灰蒙蒙的阴影,澡堂象是故意停留在那里,硬是不愿消失在黑夜中。大概过了至少—个钟头,灰黑的夜色才把澡堂吞没。

  四周是雪、是风、是原野,——中尉知道好象已经走了一半路程,现在要想返回去已经是不行了,他根本就没有这个力气了。他甚至不再往回看了,后面已经没有什么,也不可能有什么——吉凶祸福,全在前头!

  后来他接连两次跌倒,因为两条腿站不住。这两次没有马上爬起,都是在雪地上躺了一会儿,等受震动的伤痛过去才起来。还有一回,他就更是倒了大霉——跌倒时身体很笨,仰面朝天,摔得很重,痛得象是昏过去好一会儿。后来他苏醒了,但还是长时间地躺在雪地上,总感觉那颗手榴弹圆骨碌地咯在身下,但他还是鼓起了劲,爬起来坐着,以后又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子,迈出了显艰难的头几步。

  他竭力什么也不想,甚至连四周都不大去看,但目光一直盯着深深印有彼沃瓦罗夫脚印的雪地。这脚印朝着一个方向延伸。看来这个战土对他们昨天从村子出来的路记得很熟,所以是快步朝那儿走去的。现在伊万诺夫斯基最怕走岔了这些脚印。

  走岔是容易的,特别是当他感到阵阵虚弱、眼前发黑的时候。但这时他就停下来,把枪拄在地上,等虚弱过去。另外,风也特别讨厌——刮得他不能往远看,眼睛尽淌泪,有时候,风是刮得那么凶,伊万诺夫斯基踉跄了一下,差点儿没刮倒。但他顽强地和风、和自已的虚弱、和伤痛搏斗。他当然知道,未必能再见到彼沃瓦罗夫,很可能永远见不到他了;但彼沃瓦罗夫被他派去送死的这条路,他还是应该走完的。他不能只顾自己活命而让彼沃瓦罗夫下落不明。固然,在这场战争里被他拿去冒险的人够多了,有几个是由于他的安排在战争中牺牲了。们他的这次冒险非同以往——这是最后的一次,因此他伊万诺夫斯基决不能半途而废。虽说在这场反对死神的激战中有许多人他没有保全下来,不过他又何曾保全过自己,唯有这一点还可以说明他没有辜负那种指挥别人的权力。这是在战争中他唯一希望的权力。至少在自己死以前应该知道可爱的彼沃瓦罗夫现在是不是流血负伤而躺在这原野的什么地方。

  他摇摇晃晃,有气无力地走呀,走呀,他一再停下来,身子靠在彼沃瓦罗夫那支又重又长的步枪上。有一次,两条腿实在站不住了,他就坐在雪地上休息了很久。但这次站起来时,是那样吃力,那样痛苦,以致他再也不敢坐了,只敢靠着枪托去休息了。现在,他每走四、五步就要停一次。他的力气已经不够用了。

  他又仿佛感觉自己走了大约三公里,也许还要多,因此怀疑起彼沃瓦罗夫说的距离是不是对。很难相信他们住过的澡堂离这村子只有一、两公里。遗憾的是他这次没带表,不能看时间。仅凭着某些模糊不清、捉摸不定的迹象,他觉得村子已经不远,好象他已经到了村子的附近。可是,昏暗中彼沃瓦罗夫的脚印象是无止境地延伸在这原野上。虽然伊万诺夫斯基做了最坏的准备,但还是很难估计这个战士究竟在什么地方。不过也可能这样,他也象他们昨天一样,避开了追兵,负伤隐蔽在原野里的什么地方。

  他差点儿从彼沃瓦罗夫身边走过去了,因为雪地上的脚印还在向前方延伸,而前面什么也看不见。但突然,在路的一边,那被积雪覆盖的黑乎乎的杂草丛中有个什么东西在晃动,又象是在一闪一闪,这吸引住了他的注意。最初他甚至没有往那里看一眼,目光只是在雪地上一扫而过,但后来停下来,仔细一看,心里—怔。四周寂静,几乎没有一点儿声音,一种象碎纸片的东西庄风中飘动。真是奇怪啊,这里怎么会出现纸呢?他离开了彼沃瓦岁夫的脚印,在深雪里拖着踉跄的脚步,蹒跚地向那里走去,眼睛一直盯着离得不远的那堆杂革。

  他没有走到跟前,就好象突然看出来草丛中一个模糊不清的白色小土包,——显然是一具躺着的人体的轮廓,还有那埋在雪里的长筒皮靴。他停住脚步,一个奇怪的疑问在心头一闪:谁能躺在这寒冬深夜的原野上?不知为什么他不愿承认眼前这个人就是彼沃瓦罗夫,战土彼沃瓦罗夫这样躺在他面前,总觉得太不可思议了,也许这是别人吧。是偶然碰到的—个陌生人吧。

  但这毕竟是他——他的最后一个战士,他可爱的彼沃瓦罗夫。他穿着撕成碎片的伪装服,一动不动地躺着,没有戴帽子,推光了的头撒满了雪,两条腿摊开。中尉过了一阵才发现,周围雪地上踩满了各种脚印,有些地方冲锋枪的弹壳在雪里露出来一个个小黑圈。

  伊万诺夫斯基一瘸一拐地走到那堆杂草跟前,枪从手里掉下了,他倒在战士身旁,用冻冷了的手抱起他的头。但是那落满一层薄雪的头,早已没有一点儿生气,完全是个死人的头了,巳不象他的彼沃瓦罗夫了,伊万诺夫斯基开始抚摸他的身体—一那破烂不堪的伪装服跟血污冻在一起,棉背心也冻结在战士血糊糊的身体上。可能是被近距离的连发射击打死的。尸体下面和旁边的雪地也结成一个个硬梆梆的血疙瘩。

  “他们怎么把你弄成这个样?他们这是干什么?”一个惶惑莫解的问题好象凝结在他的嘴边。他们干的什么——这本来是一目了然的。彼沃瓦罗夫看来是在被追到跟前射死的。也还可能,敌人射击时他已经负伤躺在这堆杂草里的雪地上,他棉背心的许多窟窿里现在还露出来一团团灰白色的棉絮。裤兜翻在外面,军衣被解开了,血肉模糊的胸脯落满了雪。他身旁和附近都没有发现冲锋枪,看来是被德国人拿走了。

  一切都完了,哪儿也用不着去了——当他意识到这点以后,全身软瘫、浑身无力,双手耷拉在雪地上,默默地坐着。旁边躺着战土停止了呼吸的身体。他心灰意冷,脑袋空空,感到异常的空虚。只是在感情这个火炉里还留下一点点微弱的怒火——这接近愤恨的怒火,犹如一块即将挠尽的火炭往缓缓地阴燃着。但是他坐的时间越长,这怒火还是越来越旺。这怒火已经不是针对什么具体人了,确切些说,此时此刻他正在对自己这个如此糟糕的结局发泄最后一点合乎人之常情的恼怒。现在伊万诺夫斯丛已明确知道:他活不成、逃不掉、回不到到自人身边了;他将死在两个不知名的村子之间这块原野上。不会有谁去向上级报告他们的牺牲和这个德军司令部的情况了。自然不会有谁对这个司令部采取什么行动了,因为我们的人离此很远,而作为死人的他俩又已完全丧失采取行动的能力。他除了坐在旁边等严寒和伤痛夺去他残存的生命,别无他法。在某种意义上,他甚至宁愿这样,因为这可以使他不用去跟德国人、跟伤痛、跟自己进行痛苦的搏斗了,为了让一切快点结束,似乎应该拔出反坦克手榴弹的销栓,拉开引信……声巨响,他俩的身体将被炸成碎片,周围雪花纷起,地上炸出一个不大的弹坑,这弹坑也就会成为他俩的坟墓。要是死神迟迟不来或者他实在忍受不住,看来就得这么做了,就没有别的办法了。愿祖国和人民原谅吧!他没有交上好运,也没有躲过去战争中这最可怕的悲剧(这种悲剧一旦发生,对他来说什么也都不存在了)——这并非他的罪过啊!

  不多一会儿,寂静中随风传来了一种奇怪的声音,大概是这个原因,他才没有在寒风里很快冻僵并永远留在自己同伴的身边。看来,在他的各种感觉中听觉是最经得起折腾的,直到生命的最后阶段也没有失灵;而现在,正是听觉把他和周围世界联系起来。起初,伊万诺夫斯基以为是幻觉,但仔细—听,—切疑虑都打消了,的确有辆汽车在什么地方呜呜响。他想起昨天夜里,在原野上遇到一条通往村子的汽车路。但公路现在可能在什么地方——他一点儿也想不出来了。然而它肯定在附近什么地方,因为从灰蒙蒙的夜色中传来的汽车声已经很近了。中尉仰起头,长时间紧张地细听着马达的轰鸣,直到声音在远方完全消失。

  这意外的事情搅乱了他几乎已经平静下来的思想,一种不听自己感觉支配的愿望在心头升起。他不再去想自己的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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