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芥川龙之介作品集-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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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歧阜灯笼以及岐阜灯笼所代表的日本文明,它们之间所具有的相互谐调,浮现到先生的思想意识上来,决不是不愉快的事。 
  然而,先生在反复多次得到这种满足之中,渐渐觉察到,他虽然在读书,思想和斯特林堡的距离却疏远起来了。这时他稍微不满地摇摇头,于是专心致志地把眼睛盯在细小的铅字上,他刚巧读到这样一段话: 
   
  演员对于最普通的感情,发现了某种恰到好处的表现方法,并且根据这种方法赢得成功时,他就不管时机适合不适合,一方面由于这是快乐的所在,另一方面由于这是取得成功的所在,动不动就想运用这种手段。而这就是所谓的独特的表演方法。 
  先生和艺术——特别是和戏剧,本来就是风马牛的关系。就是日本戏,他至今也只看过屈指可数的几次。——在某个学生创作的小说里,曾经出现过梅幸①这个名字。尽管先生以博览强记自负,对这个名字却不甚了了。所以顺便把那学生找来,问道:“你所说的梅幸是什么?” 
   
  ① 梅幸即第六代的尾上梅幸(1870…1934),日本歌舞伎名演员。 
  “梅幸——吗?我所说的梅幸现在是丸之内②帝国剧场的演员,最近正在扮演《太阁记》③第十本里的节操的角色。”穿着小仓④裙裤的学生殷勤地回答说。 
   
  ② 丸之内是日本东京经济中心区,位于千代田区东部。 
  ③ 《太阁记》是以日本武将丰臣秀吉(1536…1598)的生平及其所处的时代为题材的戏剧。 
  ④ 小仓是日本北九州市的一区,这里所产的布适宜做学生服和裙裤。 
  因此,先生对于斯特林堡以简劲之笔对各种表演方法所作的评论,完全谈不出自己的见解。仅仅是使他联想到在欧洲留学时所看到的戏剧中的某些情景,充其量不过是在这个范围内有一些兴趣罢了。也可以说这和中学英语教师为了寻找惯用语,而去读肖伯纳的剧本没有什么不同。但就算是勉勉强强的兴趣也罢,终究还是兴趣。 
  走廊的天花板吊着还没有点燃的歧阜灯笼。坐在藤椅上的长谷川谨造先生,在读斯特林堡的《编剧法》。我就是只写这么一点,读者大概也不难想象这是多么悠长的初夏的午后。可是,决不能因为我这么一说,就认为先生是百无聊赖。如果有人这样解释,那就是故意对我写作的心情进行讽嘲曲解。——现在,连斯特林堡,先生也不得不中途停下来,因为突然女用人报告有客来访,打断了先生的雅兴。不管天多么长,人间的琐事似乎不把先生忙坏了不会罢休…… 
  先生把书放下,向方才女用人送来的小小名片看了一眼。白白的纸上,用纤细的笔画写着西山笃子的名字。至今相识的人里,好像没有这么一个人。交际很广的先生,从藤椅上站起来,为了慎重起见,又粗略地把头脑里的人名簿翻了一遍。但是,仍然没有记忆起这样一个名字。这时先生把名片当书签夹到书里,又把书放到藤椅上,以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整整绢丝单衣前襟,又稍稍看了一眼眼前的歧阜灯笼。在这种情况下,大概不管谁都是这样,和恭候的客人相比,恭候的主人的心情则更为焦躁不安。先生平时严谨,更何况对今天这样一位不相识的女客,这种事就不需要我多饶舌了。 
  先生看了一下表,便推开客厅的门。走进屋,在放下握着的门把手那当儿,椅子上坐着的四十岁上下的妇人几乎同时也站了起来。客人出乎先生的预料,穿着质地很好的铁青色单衣,黑罗纱的外礼服,胸前细细的衣缝那儿,带扣上的翡翠凸现出凉爽的菱形。即便是不注意细节的先生,也马上看得出她头上挽的是圆髻①。日本人特有的圆脸,琥珀色的皮肤,好像是个贤妻良母。先生看了这位客人一眼,就觉得好像在哪儿看到过。 
   
  ① 圆髻是日本已婚妇女梳的一种发型,发髻椭圆,略扁。 
  “我是长谷川。” 
  先生亲切地打招呼。他以为这么一说,如果以前见过面,对方就会讲出来的。 
  “我是西山宪一郎的母亲。” 
  妇人用清晰的声音作了自我介绍,恭恭敬敬地还礼。 
  说起西山宪一郎来,先生现在仍然记得。他也是写过关于易卜生和斯特林堡的评论的一个学生,记得他是德国法律专业的,自入学以来,常常走访先生,提出思想问题。他在今年春天得了腹膜炎,住进大学病院,先生也曾顺便去看望过他一两次。所以说曾经在哪儿看到过这位妇人,就不是毫无根据的了。那浓眉的、精神充沛的青年和这位妇人,可以用日本的“一瓜破二”的俗语来形容,他们是惊人的相似。 
  “啊,西山君的……是吗?”先生一边独自点着头,一边指着小小桌子对过的椅子说,“请,请那里坐。” 
  妇人先对突然访问先生表示歉意,又一次恭恭敬敬地行礼,然后在指示的椅子上坐下来。在那时候,妇人从衣袖里拿出一件白色的什么,大概是手绢吧。先生一看这个,就赶紧把桌子上的朝鲜团扇递过去,同时在桌旁椅子上坐下来。 
  “先生的住宅很好。” 
  妇人有点做作地向室内看了一圈。 
  “哪儿的话,只是大,一点也不顶用。”用这种话应酬惯了的先生,把那时女用人送来的冷茶,放到客人面前,同时马上把话头转到对方:“西山君怎么样了?身体没有特别的变化吧?” 
  “是。”妇人谦恭地把两只手重叠着放在膝盖上,把话停顿了一下,接着平静地说下去。她仍然用稳重而流利的调子说:“实际上今天我是为儿子的事才来打搅先生,他终于去世了。生前曾得到先生很多照顾……” 
  先生以为妇人没有喝茶是客气,这时他正在把红茶的茶碗拿到嘴边。他觉得勉强相劝,不如自己主动喝好一些。但是,茶碗还没有挨上柔软的口髭的时候,妇人的话使先生猛然吃了一惊。是喝茶呢,还是不喝呢?——这样一种和青年的死完全无关的思想,在一瞬间困扰着先生的心灵。但是也总不能拿着茶碗停在那儿。于是先生下了决心,猛一口喝了半杯,微微皱着眉头,好像噎住似地说:“哦呀!” 
  “……在病院的时候,他常常念叨先生的关怀,虽然知道先生很忙,我还是想告诉先生,顺便向先生表示感谢……” 
  “哪里话,不敢当。”先生放下茶碗,继而又拿起涂了一层白蜡的团扇,怫然地这么说,“终于去世了。正是在最有希望的年纪!……我已经好久不曾到病院问候,我总以为会好起来的……那么是什么时候去世的呢?” 
  “昨天正好是头七。” 
  “是在病院去世的吗?” 
  “是。” 
  “哎,实在是意外!” 
  “反正能尽力做的,都尽力做了,除了听天由命已经没有办法了。既然这样,即使回想起过去的一切,也不能再埋怨什么了。” 
  在这谈话中间,先生发觉到意外的一件事实。那就是这位妇人的态度。举止,一点儿也不像谈自己儿子的死,眼睛里没有眼泪。声音也和平时一样。同时嘴角还浮着微笑。如果是不听谈话,而是仅仅看外貌的话,不论什么人,都会以为这位妇人是在谈家常。先生觉得这很奇怪。 
  ——那还是先生从前在柏林留学时候的事。当今的德国皇帝的父亲,威廉一世驾崩。先生在常去的咖啡店里听到了这个讣告,最初只是受到了一般的触动。于是和往常一样精神奕奕,把手杖夹在腋下,回到了公寓。刚一开门,公寓的两个孩子一下子抱住了先生的脖子,一块儿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一个穿着茶色的上衣,是十二岁的女孩子,另一个穿着藏青色的短裤,是九岁的男孩子。喜欢孩子的先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一边抚摩着两个人的光泽的头发,一边不停地安慰他们说:“怎么啦?怎么啦?”可是,孩子们仍然不停地哭着。后来抽抽搭搭地说:“陛下老爷爷去世了。” 
  先生觉得一个国家的元首死了,连小孩子都这么悲伤,实在不可思议。这决不能单纯地认为是皇室和人民之间的关系问题。自从到欧洲以来,欧洲人的冲动的感情表露,已经多次触动了先生的视听。现在碰到的情况更使作为日本人、作为武士道信奉者的先生,大吃一惊了。当时那种惊讶和同情交织在一起的心情,至今仍很难忘怀。——先生觉得今天的情况也是那么令人纳闷,所不同的是这位妇人的不落泪,让人感到很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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