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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他老婆不知吼过他多少回。“你得为那些编辑,排字的人想想——”也不知多少
次为他重新誊抄,再寄出去。后来,老眯渐渐老了,老眯的发妻自然也要渐渐老的,甚至老
得比他还要“迅速”一点。于是,她提不起兴致,为她丈夫那种脏抹布似的原稿,工工整整
地誊清了。这一来,他桌上的笔墨纸砚,抽屉里的物件,从此就漫无头绪了。她只恪守一条
原则,老眯书房里的东西,一律不动。丢是你丢,找也是你找,与她无关。
所以,我和眯兄在书房里,找他那篇不知塞到何处的稿子时,她只当没有这回事地,在
另外一间屋子里,看她的电视。偶尔过来一下,给我们续上一点茶水。然后用幸灾乐祸的神
气,看着老眯和这满地的杂货铺。
“行啦,行啦!谢谢你啦!你接着看那个第三者插足的电视剧去吧!”他把她轰走。然
后一面翻找稿子,一面和我评论那部电视剧,很遗憾,我没看过,无法和他对话。他说他不
喜欢,他太太在那屋说她挺喜欢。
老眯说:“编导没有抓住要害。”
他太太在隔壁说:“我觉得真实——”
“真实不等于真理!这个家庭的天平所以失重,是一个道德沦丧的问题。”
他太太不愿和他争论,关上门,集中精神看电视剧了。
我和老眯至少有半辈子的交情了,大家也就不那么见外。
我建议把那些零零碎碎的文具杂物,莫名其妙的旧货废品,推到一边。集中精力对付那
一大摞乱七八糟的书信,很可能,稿件就夹在这里面,他同意了。另外,我也不讳言,我有
一点集邮的兴趣,没准找到一两张有价值的邮票呢?
“你快找吧!”
如果不是一封信上,贴着生肖票,引起我注意的话,也许放一边拉倒了。
“这信封上的邮票,你不要吧?老兄!”
“你拿去好了!”他也没有在意。
我把信纸抽出来,光要那个信封。没想到其中,一串干枯的枫叶,红艳艳的,跟着跌落
出来。老眯别的时候,视力通常是不好的。这一回,好像有第六感觉似的,眼明手快一把攫
了过去。我也来不及看那密密麻麻好几大篇信纸,是谁写的,都写了些什么?但那红得耀眼
的枫叶,好像仍残存往昔的情味,未等我意识过来,立刻,老眯像魔术师变扑克牌似的,一
眨眼工夫,那封信,那串枫叶,无影无踪了。
“怎么回事?”我问他。
他面不改色。“没有什么呀!”
我悄声问,怕他太太听到。“那是谁给你写的信?还夹着那么罗曼谛克的东西!”其
实,我也并不认为偶尔地浪漫一下,就是犯了天条似的不可饶恕。虽然他是正人君子,但也
存在正人君子,例如柏拉图式的感情,好像没有什么吧?
他根本不理会我,当然更不回答我的问题。
然后,他正色地对我表示奇怪,他不懂我为什么不找稿子,干正经的,还收集邮票,真
莫名其妙了。好像压根不曾有过那封信,那串红叶,他站起来,有点不耐烦了:“好了,好
了,别再找了,我马上给你重写一篇,还不行?”
“还是要谈家庭道德的维系哦?这是人家的要求。”
“那还用问!你烦不烦?”他有点恼怒了,看得出来,这是股无名毒火。
不过,他说罢,抄起地板上一张破纸,就龙飞凤舞地写起来。那一脸“君子之德风”的
样子,我想,这篇文章,肯定错不了。果然,洋洋洒洒,满纸正气。不久,就见刊了。朋友
告诉我,读者反应不错,都说这篇文章,很有教育意义呢!
撇开那些来路不明的红叶,我当然很佩服老眯的了。但是,我不禁疑惑,若是张嘴去教
训别人,启导众生的时候,而且居然那样声严色厉的话,是不是先拉开抽屉,看看自己在那
里面的形象呢?
那样的话,也许可以多一分清醒,少一分火气,更接近真实的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