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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个人的十年-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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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等于回老家。于是我向院里提出,说我要到农业生产第一线去,扎根农村,把科学实验与生产实践相结合,同时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认真改造思想。这提法很时髦,我又把话说得很诚恳的样子,马上被院里批准了。
    十几年来,我一直在下边。S市周围农村几乎叫我跑遍了。二百五十多种杂草都象长在我心里。在植保站搞出除草剂就拿到农田试验,一有成效就推广。院里搞“文革”,两派斗,开会,我尽量躲着不去。我有办法,逢到院里叫我去开会,参加运动,我就请公社或县里出面替我请假。我和农村的关系好,搞除草剂对他们确实有很大帮助,他们肯为我请假。
    我到处搞试验田、开现场会,故意把每天时间都排得满满的。院里一来电话叫我去参加运动,这边农村干部就在电话里喊:“不行,我们贫下中农现在正用着他呢!”就替我拦了。
    我做得也十分小心,天天干什么都有记录,十年里记了整整十大本,防备人家查呀。一次院里搞政治清查,派人到我所在的县里调查我的现实表现。县里就说我这个人如何如何好,如何脱胎换骨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如何不怕吃苦,狠斗私字,学习毛主席著作,编一大套。
    农村干部也很精明,完全知道用哪些话就能把这些来找茬的人唬弄走。然后又把我写得密由麻麻的《工作日记》往桌上一摆,院里的人无话可说。这样,既躲过运动又干了业务。农村是我一张大政治保护伞,没有这伞我什么也做不成,当然,为了这伞我必须加倍努力为他们干,可是这正是我要干的呀,我这是一举两得。你说我做得妙不妙?
    一个人的时间有限,生命和事业都经不起挫折,必须善于保护自己。我很清醒,总不去开会也会遭到院里反感,万一惹恼他们也很麻烦。有些重要的会,比加传达中央文件呀,学习毛主席最新指示呀,大会或重要的会呀,我准去。分寸要掌握得合适。有时回城时,就到单位个别关系不错的同志家里串门,摸摸情况,政治上的大情况必须要心里有数,没数也要出问题。有时你不找它,它还找你呢!关键是不能陷进去。非要写大宇报表态时,决不能提具体人名;对人事问题要装糊涂。叫我揭发,我就说:“我和谁都不接近,不知道问题怎么揭呢?”两派对立时,有人拉我加入一派,我说:“我糊里糊涂的,弄不好成不了事,反绘你们坏事。”这也躲过去了。我尽量把自己搞成一个可有可无,无足轻重的人,开会时从来都坐在墙旮旯很少和人谈话,甚至很少用眼睛看人,你看人一眼,人家就会注意你。叫别人忘掉我才好。我给人的印象确实是胆小怕事,糊里糊涂,政治上无所作为,正好!这也正是我精心设计,自我塑造的形象。郑板桥有四个字:难得糊涂。当然这是一种表面的装傻卖呆。可是不少人看上去不糊涂,很精神,搞起运动来拼命表现自己。但从中国的政治看,这不过一时出出风头而巳。你爬上去,别人就盯住你了。赶到政治上风向一变,必然想法把你打下来,最有力的打法是借用政治罪名。碰上一下,就不得了,好像车祸,伤筋动骨,几年里缓不过来。人生很短,有三次两次一辈子就报废了,最后一事无成。
    尽管我很清醒,很谨慎,也出过一次事。七五年,市里农办的头头忽然说,松根松土是农民学习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提出来的,是无产阶级治田方针,现在有人搬用西方资产阶级的东西对抗,主张懒汉种地,不锄草,不耘土,查查谁搞的?查来查去查到我身上。这就是我前边说的,你不找它,它找你。吓得我几夜睡不着觉,心想这回该完了。多亏县里出面说,除草剂是工人阶级制造出来的,虽然不锄草,可是使用除草剂后地里没草了,产量非常高,我们贫下中农欢迎!市里派下人来一看,果然如此,这才不了了之。这是我十年中唯一碰上一次大麻烦。可有惊无险,也算不上一个“情节”吧!
    现在有人说,我是最幸运的一位科学家。“文革”中没挨整,也没中断业务。现在赶上好时候,走运。这是从外部看我,并不理解我的内心。七九年我国科学回到正轨,我跑到国外一看,吓一跳,与西方发达国家差距多远!我国80%人口拴在田地里,搞农业科研的人数少得可怜。很多地区还是靠天、靠经验、靠原始的生产方式种田。而西方发达国家农业人口只占8%到5%,剩下的人去搞科研技术,搞艺术,受教育。从我的专业眼光看,我国现在耕地是十六亿亩,算上有些地区一年两产,差不多二十一亿亩。一年锄三次草,需要三个人工,全国每年人工锄草需要六十亿人工,每个工按五块钱算,就是一百八十亿元。这是多大一笔财富,这笔巨大财富的浪费难道不压在我们科研人员心上?
    可是,“文革”中有几个科研人员顺顺当当过来的?除去当时国防任务保护了一批科学家,在社会上的几乎都成了攻击目标。有的一蹶不振,沉沦下去;有的中断业务多年,信息闭塞,现在接都接不上气了。我承认我是“幸运儿”,但这不是命运之神对我的特别恩赐,而是我汲取了五十年代的政治教训后所精心设计的一条人生道路。尽管我没跌跤,还算一个“成功者”,但一个想为国家做事的知识分子,被迫琢磨出这样一条路来有多可悲!我必须扭曲自己,必须装傻装无能、装糊涂,叫人家看不上我,对我没兴趣才行。天天打磨自己的性格棱角,恨不得把自己藏在自己的影子里。没情节,拿你写小说来说,就是没高潮,没起伏,没有任何变化。这样的生活很乏味,很压抑。有时觉得没有自己,好像自己被一种强有力的东西消化了:事业成了,自己却消失了。你尝过“没有自己”的滋味吗?这是种很深刻的内心的苦味。但只有这样,你才能够把事情干下去,否则就会被卷进去,成为政治的牺牲品,一辈子对社会对国家毫无贡献,岂不更可悲!为什么我们想为国家做点事,这么难被理解,总是处在这种可怜巴巴的境地?国家呵,我对它的感觉很奇怪。一会儿觉得它很具体,很神圣;一会儿觉得它很空,很无情……一次,我还有种非常荒诞的感觉,觉得国家被一小块一小块切得很碎,掌握在一层层很多人手里,你和它有距离。你说是吗?这又是为什么?
    ***在封建传统中,国家的主宰者就是国家。***
     
    第23章 我不愿意承认是牺牲品
    1967年32岁 男
    T市某电车公司工人
    我是头一批起来造反的——“电车红旗”手下重兵三千——闻名全国的六0九大武斗——江青一闹,大联筹趴蛋了——凭白无故被判无期徒刑——咱是用自己两条腿走出监狱的——你把毛主席叫来,他也说不清。
    我给你写信,是拿块砖砍你一下,看你敢不敢写我。
    十年来写“文革”的作品不少,不知为嘛,总透着“假”气,不叫人信服。造反派一出现,就一帮打手,五大三粗,惨无人道,勾上脸谱啦,使我们这些屈死鬼啼笑皆非,嗤之以鼻,我们好像验收过的猪肉,屁股上盖个戳,撂在案板上,谁想吃哪块就切一块。
    我为嘛造反?当然事出有因。
    我一九三五年生,往上倒八辈,出身没问题。十四岁时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学没上完进缝纫社当小工子。“三五反”时,站在党这边,限资本家残酷斗争过。资本家蔫坏,等“三五反”一完,他说买卖亏本要倒闭,把我轰出来,人家买卖还接着干,我可失业了,就进电车公司卖票,一个月一百二十九斤小米,蛮不错。那时进电车公司并不难,开车的能举起个墩子就成,卖票的会算个加减法就要;厂里的老工人没文化,我们进去是一帮年轻秀才,马上起来了。组织上重点培养,我能写,当上《工人日报》的特约通讯员。一看报社发的稿纸上边印着的两句话“反映群众呼声,做好工人喉舌”,就叫我冒热气儿。当时工人很苦,领导的人头杂,净干缺德事儿,我就揭,替工人们说话。自以为对党一片忠心,谁知这叫“哪壶不开提哪壶”,成了电车公司一根刺,人家早想拿掉咱,我的自我感觉还挺不错。
    五七年整风运动一来,大字报铺天盖地。大宇报上净是谁谁偷东西搞女人乱七八糟的话,我心想,不是帮助党整风吗?净弄这些闲事儿干嘛,就写张大字报说“鸣放是鸣放,别忘了主席说的原则六项”。谁知一下子把祸水引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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