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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个人的十年-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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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问那姑娘:“你说这么行吗?”
    那始娘一直低着头。听完我的话,轻轻点了一下头。还直怔怔站着,好像不知该怎么做。
    业务员对她说:“要是说定了,咱就得走了,还得补一张车票去,再晚怕没票了。”
    那姑娘头还是没抬,对我说声:“我总记住您。”转身跟着业务员去了。这句话可有点撕我的心。我忽然灵机一动,拿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叫住她,跑上去说:“这是我的地址姓名,有什么需要我帮助,写信给我。”她接过纸条就哭了,哭着就走了。我一直站着看他们走远。这姑娘一直跟那业务员保持两三尺远的距离,中间空的那块地方,是远处的车站。
    两个气质经历各个方面完全无关的人,就这么走到一起去了。她和他保持这个距离,不愿和他挨近,大概出于一个少女的自尊,还是出于什么别的心理,就琢磨不透了。我看着,心里不是滋味。
    事过之后,一直没有收到这女孩子的来信,我想她肯定在遥远的边疆生活或生存了。也许在操持家务,也许已经生儿育女。但愿那个其貌不扬的业务员心地还好,能在这艰难世事中给她一点点温暖。不知为什么,偶然这女孩子的身影在我眼前闪过时,我总带着一点担心,一点不安,好像还有一点点内疚似的。
    七五年秋天我去北京出差。忽然想起那姑娘,很想知道她的情况,想到那新疆业务员在北京家的地址,是西直门内草打厂l17号。我去了,找到草打厂,非常奇怪,那儿根本没有l17号,我以为我记错了。再找17号和77号,都不对。我就找到居委会,问一个街道代表老大娘,她说这儿从来没有这家人,也没人去新疆支边,根本没这个人,我再往深问,她起了疑心,反而问我姓氏名谁,找这人干什么,还向我要工作证看。那时到处都搞阶级斗争,好像到处都有阶级敌人。我要是再追下去,她就会把我带到派出所去的。我只好应付一下去了。
    走出草打厂我才意识到,我受了那所谓的新疆业务员骗了,那姑娘也受骗了。我竟全傻了。已经事隔一年,那姑娘可能被卖,可能受到更悲惨的命运,甚至可能不在人世。我就深深的后悔起来,如果当初我制止,那姑娘即便被迫无奈回到生产队,也不会落到这处境。都是因为我!在人家把命运压在自己手上时,自己却轻易的处置了,这究竟不是一个人问路问道呀,可是我又想,如果当时不那么办,又该怎么办。跟着我又觉得这是为自己开脱。我这是没有人性,够不上一个男人。每逢此时,我会自己给自己胸脯来上几拳。
    我不想往下说了……我现在只想知道这姑娘如今在哪里?
    我画过一张画,从泥泞通向远处的阳光。这画是我为这姑娘画的。但愿有一天能把这画送给她。当然这也是用来安慰自己罢了。
    ***那时,一个人的命运,往往也是千万个人的命运。***
     
    第14章 我变了一个人
    1967年27岁男
    T市某小学教师
    我非常注意“安全系数”——四月四日是我生命中倒霉的日子——钥匙链儿上的小手枪——我快成“核武器”了——里边与外边的一切刚好相反——后天的一对儿
    每个人一生中,都有一个日于永远记着。生日不算,那是必然会记住的,没生日就没有你呀。我说的是另外一种——比如初恋、结婚、离婚、爹妈故去的日子等等。这日子,与你的生命紧紧相关。我也有个日子,是四月四日。
    四月四日是个倒霉的日于。拿破仑倒霉是四月四日,阿里·布托被绞死是四月四日,张志新被枪毙是四月四日。我被逮进监狱也是四月四日。七0年的四月四日。
    我被判刑二十年,刑满到期应该是九0年四月三日。按年算的刑期,释放出来的日子都比抓进去的早一天,否则就多押一天了。所以四月四日这天,注定我倒霉。
    直到现在,一到这天,就像我的死期来临,浑身不舒服,发冷,心里什么也不敢想。
    这日子就像—个钉子,曾经把我钉在十字架上;如今我被摘下来,可这钉子还在。深深的,死死的,钉在我心里。
    我在监狱里蹲了十年,一直不知我为什么入狱,也不知为什么判刑。当法院念过我的“判决书”后,我惊讶地问:“这是我的吗?”直到我被放出来后才明白。不明白还好,不明白还觉得人家总有点什么道理,哪怕因为我踩死过一只蚂蚁。一明白,完了,人空了。好像不是在地球上,而是在无边无际寒冷的宇宙里。
    十年就像一把刀,把我切成两半。一半过去,一半将来,永远连不成一个整体。这感觉你不会体味得到——拦腰两段,还活着呀。
    我过去像个傻子。活着好比做梦。
    我本人的历史再简单不过。你写吧——四一年生的。小学、中学,中学毕业那年十八岁,没考大学,服从分配到一所小学教书。我一直没离开过学校。一条小溪没拐弯儿就流进社会。这小溪,清澈见底儿。我活得真诚和认真。可是,上帝事先给我制造点麻烦,叫我投生在一个狗肚子里。
    我父亲是个大资本家,盐业公司总经理。但他解放后就不做事了。他喜欢书画古籍,整天在家念书,玩字画,很少出门露面。由于他名气太大,当上政协委员,便做了一身严肃的中山装,逢到开会来车接他,就换上中山装,拄根拐杖去开开会。他收藏的字画都是上乘的珍品,一辈子嫌的钱大多用在这上边了。很多大书画家,比如张大干、齐白石等等都是他的好友。我出生时张大千还为我画过一幅画——一块朱砂画的红石头上,趴着一条石绿色的小蛇,因为我是属蛇的。解放后他把这些珍藏一批批捐献给政府。比方那幅八大山人惊世之作,四十四尺长的《墨荷图卷》,恽南田二十四开的《没骨花卉册》,都是极精的精品呀!
    还有文徵明的《横渡春江图》,上面有吴门十八学士一人一段题跋。祝枝山以楷书名天下,但在这幅面后边有他一段一千多宇的草书跋款——这些画全叫我父亲捐献了。他这样做,一是真心做好事,二是想买一点政治资本吧。那时资本家都是这种心理。
    这种心理也遗传到我身上,就给我的真诚加进点复杂性。一方面,我虔诚地进行自我改造。“血统”里有问题,便决心给自己“换血”,时时事事都争取好的表现。另一方面,我非常注意自己的“安全系数”。吾日三省吾身,几乎每天都要想想,今儿自已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惹了领导不高兴;如果有,就觉得这个系数降低了。可是如果今儿说的话,做的事,叫领导表扬了,就觉得这个系数猛增,心里就稳当,踏实,有了安全感。我这样做,确实收到很好的效果,上学时入了团,工作后当上团组织委员,工会主席,核心组成员。被领导视为“核心”,真叫我受宠若惊,报答之心就异常强烈,更加积极表现。我喜欢历史,对书画也着迷,同一位老先生念古书,学书法,这事也主动先向组织汇报,争得同意才去做。比方,我有套西装,淡蓝色的,只穿过一次。那次是元宵节,家里来了许多亲友,我穿上它对镜于一照,也觉得挺好看,可事后就觉察这是潜伏在血液里的资产阶级意识露头,必需防微杜渐,消灭它在萌芽中,这套西装便一直挂在柜里,再没动过,直到文革抄家时被抄走。
    我找到一种适合我的生活方式:在单位积极工作争取领导表扬+尽可能普通平常的衣装+谨言慎行=安全系数。
    再用这安全系数+业余时间潜心诗文书画的享受=我的全部生活。
    每天下班回家,最大的快乐是念书、背诵古诗、习字、作画。打开一个大漆黑柜子,把家藏的古人字面一件件搬出来,沉醉那笔精墨妙之中……现在年轻人恐怕会认为我活得可怜,是可怜!可怜得像只家禽。但最可怜的,是我当时觉得这么活得蛮不错,平静,自足,你看,这是我那时写的字:恬静、清雅、谨慎,这就是我。这是我的照片,很文气吧,还有点拘谨,嘿,就这傻样儿。
    六六年八月二十三日,红卫兵抄家开始。我正在学校写标语,宣传毛泽东思想。当时我还是“核心组”成员。忽然一个老同学骑车来告我:“你们家抄了。”说完转身就走。我只觉得天旋地转。跟着就被放在一帮有问题的人里去了,交待家庭问题,挨批判。家里被抄得一空,那些字画珍品,石涛、高风瀚、任伯年、任阜长的名画全侥成一堆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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