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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个人的十年-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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债,要枪毙。
    还有个大学生,工资低,这人思想素质差些,发牢骚说怪话,说:“再不给我提工资,我就把雷管炸了。”给人揭发,这可是货真价实的特务,要搞破坏。虽然只是背地一句怪话,也不可能去做,但这怪话在当时逼都很难逼出来的,立刻成了罪行最严重的现行反革命,枪毙!
    这天会场四周架起机枪,恐怖之极,群众都很紧张,因为说群众中还隐藏不少特务,有许多特嫌分子,谁知谁会被拉出枪毙。我想多半我今天真是“死路一条”了。我至今不敢想当时的感觉,也很难清晰描述那感觉,大概由于面临死亡,大脑一片混乱。只听会上一个个宣布罪行,执行枪决,我仿佛只等着他们叫喊我的名字了。那个外科医生,说怪话的大学生,都绘拉到万人大会不远的地方当场枪毙了。枪声听得很清楚,没有轮到我……枪声过后,他们围起我来,对我说:“听见枪声了吗?”我说:“听见了。”他们说:“再不老实,第二天就是你!”跟着就对我展开一场声势洁大猛烈的批斗。
    虽然他们没有枪毙我,但这件事给我很深的创痛。我这人活着,可是我心中很多东西被击碎了。子弹从我的命运旁侧擦过,我不可能不思考我以前从来没有深思过的问题。
    此后很长一段时期这里依然处在大恐怖中,还在抓特务,又抓“五一六”。有人逃亡,想到北京上告,但周围的草原是没边的,逃到哪里去?他们开车四处追捕,抓回来就要死去活来地打。有一个复员军人给打得忍无可忍,操起铲子拼了,当然拼掉的只是他自己。特务愈抓愈多,我就不那么重点了。新抓的总是一时的重点,总更有搞头。没事时,我就用脑子想想技术问题,这时事业已经一片渺茫,但一有时间,脑子就爱在自己感兴趣的技术里转一转,这也许是知识分子的一种习惯,一种惯性,也许潜意识里我对事业还没有完全死心。此外,我惦记的唯有爱人,她在哪儿,做什么,我一点也不知道她的情况。我想到她在担心我,那才是难过极了。后来,基地搬家,就被押上一节运煤的货车上,和别的“特务”一起运到山沟里。在那与世隔绝的地方,继续过了一段挨整的日子。
    直到林彪事件出来后,糊里糊涂就没事了。我回到北京,家里人都奇怪,怎么这样就回来了?互相望望,恍如隔世。惊讶失措之后,自然有说不完的话说。以后北京的一个科研部门调我,我答应了。从此我就和遥远的基地,和那些酸甜苦辣的生活,那些光荣与苦痛的日子全都告别了。别以为我是因为太伤心、太失望才离开那里的。那里给我的,并非太少而是太多。我多么想回到当年为国家轰轰烈烈于一番的那岁月里去。但如今那岁月的一切都巳过去,它只保留在我的记亿里了。我珍惜,也惋惜它。我只能说——如果世界上还有比原于弹更厉害的东西,那就是“文化大革命”!
    想为国家干点事,大概是每个中国知识分子的愿望,但因干事而遭难,便是中国知识分子都感受到的不幸。可是,背着这痛苦,仍然想干事,到底是不是我们的优点呢?现在有人说这是我们的最宝贵之处,也有人说是我们的最可悲之处。哪个说法更对?我把这个问题留给你,你是作家,大概能作出正确的回答。
    回想我们基地那些科研人员,各自走过不同的艰辛历程。当然有很少数人,在运动里专门整人,口号喊得最响亮,当过毛泽东思想标兵,一时飞黄腾达,后来的命运也未必美妙。
    很多人遭遇比我更惨,有的被逼死或逼疯。有一个科学家,整天被“支左”的人围在院子里,逼着他像牲口一样跑,一边跑一边喊“坦自从宽,抗拒从严,顽抗到底,死路一条”。
    我呢,在这场大风暴里幸免生还,问心无愧就是了。我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心里平静。过去做过一点好事,对得起祖国和人民,现在仍抱定宗旨,正直为人,扎实做事。尽管“文革”中创痛犹在,我能把它妥当埋藏心底。无论国家交给我做什么,我还是要努力做好。只要国家招呼一声。
    **黄土地的悲哀——它一边遭受践踏,一边依旧赤诚地奉献果实。
     
    一个八岁的死刑陪绑者
    1968年
    8岁
      女
      Y省G市学龄前儿童
    愈揪不出爸爸愈冒火——公安局确定反动标语是一米二左右孩子写的——糖果、看电影、割掉爸爸的鼻子喂老虎——我被押到刑场面对一杆枪——“别怕,孩子,他们在逗你玩儿呢!——为什么那次不枪毙我?——我是在童年就低下头的
    你要求亲身经历文革的人自己口述,我想转述一个故事给你。这是当事人亲口讲给我的。我一直打算把它写成小说,可是谈了你的《一百个人的十年》一些篇章后,觉得这故事放在你的书中更合适,我想你很难找到这样一个深刻的典型,更能揭示“文革”的残酷性。
    这故事的主人是个八岁的死刑陪绑者。怎么,你不信?对,八岁;不是十八岁。她面对一口枪时,并无绝望心理,相反认为好玩。你别急,我说这故事马上讲给你,而且完全如实地讲,不加一点虚构的演染。我知道你要求一种事件本身的彻底真实。
    那是七九年,云南边境的战火未熄,我去前线采访。由北京飞到昆明后,忽然感到胸闷,喘不过气。有人说这是高原反应,往南定地势低就会好些,我便一天也没在昆明停留,拉上两个从北京来的画家搭伴,乘车经K市到达G市。据说由G市再往南必须翻山越岭,必须搭军车。天色已晚,不容易找到车搭,便在G市过夜。G市已经很有些前线气氛了。街上有许多军人;不少装满军用物资的大卡车,蒙着大网,插满松校做防空伪装,停在道边;人们谈话也大多是战争内容。我们跑了几家旅店都因客满而碰壁。经市委安排,我们住进市委的第一招待所。
    在招待所食堂吃晚饭时,服务员是个看上去十七、八岁的少女。她好勤快,可给我们上菜时一看我就笑。她长得漂亮,一笑更漂亮。但这不是城市常见的那种艳丽的、时髦的漂亮,而是像云南山水,清亮照人,一无修饰。我真很少看到这样一双透亮的眼睛,她撩起眼皮看你一眼,就像在钢琴的高音区敲一下琴键。随便一笑,都是把世界上最美好的感觉送给你。可她不像一般云南姑娘那么矮小,例像北方乡间的女孩子,红扑扑脸蛋;端起菜碟来,那胳膊是方的,手腕很粗,指头都是圆圆的。她的漂亮是溶在一种淳厚的气质里。我问她:“你为什么总笑我?”她说:“你个子太高嘛!”。又一笑。她说得直了了。也许我见到城里的姑娘都太会说话,会装腔作势和绕弯弯儿,一遇到这种纯朴的女孩子,就像出城到乡野看到树林、草原、飞鸟、自在流倘的河水那样,一片自然,令人欢偷。我同行那两位画家比我对美更敏感;画家的天性是抓住美不放。他俩向她提出,晚上她下班后,请她到我们房间,为她画像。她表情似乎有些为难,可是当两位画家告诉她,我是个作家时,她专意看我一眼,这回没笑,竟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了。
    晚上,她来了。刚刚下班,白布围裙还没解下,进屋时使围裙擦着刚洗过而湿淋淋的一双白手,这滚圆的小手给凉水刺激得通红。两位画家请她坐下,支起画板,这时她略略有些拘束。一位画家说:
    “老马,你跟她聊聊天,她就会放松了。”
    我笑着对她说:“你不怕作家吗?”
    不料她挺郑重其事地说:“我正在找一位作家,写写我。”
    我大笑起来,说:“你一个小姑娘有什么好写?写你哭鼻子吗?”
    更不料,她那明亮的眼睛一下于暗下来,好像乌云的阴影顷刻笼罩水面,居然一种忧虑的、愁惨的、苦涩的情绪灌满了她的眼眶。这决不是一个纯真的少女应有的神情,倒像一个饱经苦难的人才有的目光。她自言自语地说:“你不写,将来我练习,自己写!”
    我征住,难道这姑娘真有什么非凡的经历?我点点头说:“好,你说,我给你写。”就在说这话时,我要命也想不到,她竟然说出了下面一番令人难以置信的经历。她说:
    “我当了十年反革命,去年才平反!我父亲是市委的中层干部,我家住在市委宿舍大院。‘文革’开始时,我六岁,那时什么也不懂,记的事也都模模糊糊,有的事还记错了。
    比如我记得一次有一群人闯进我家翻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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