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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抱朝阳[梁凤仪]-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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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至谊,你记着,在这座童寓之内,只有我一人是流着童家的血,可以名正言顺的享用童家的一切,其余人等只不过是在我们的羽翼施舍之下讨生活,一些人合着我们的心意,会讨得较好的生活,一些人不,如此而已。
  “当我们要改变主意时,你们的遭遇都一样,是外头人,是闲杂人,是不相干的人,这包括了你以及你小时候的爱人易君恕在内。
  “所以,汉至谊,不要放弃你对易君恕的憧憬,或有一天,我童政会用余用剩,轮到你重拾旧欢。”
  说罢此语,童政笑哈哈的转身就走。
  直走至房门外,她回转身来再加一句:
  “我告诉你,暂时我不会放弃宇宙与易君恕,你识趣一点,好自为之。”
  房门大力的关上,像重重的一记捣在汉至谊的心上,叫她要立时立刻吐一地的血。
  世间上贫嘴嚼舌的人何其多。
  更令人难堪的是那些人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人们并不因自己有身分有地位,而稍微控制自己的言行,使之维持在一个得体的方位上,反倒过来是恃手里拥有的条件,肆无忌惮地摧毁对方的尊严与自己的人格。
  这种肤浅幼稚放肆的人,当然不只是童政一个。
  坐在本城烈日下,各式豪华场所之中,随时随地能捡现成例子。
  不是吗?就说这家专做女人美容的健康中心,一房子在做着健美运动的贵夫人阔太太们,就不惜牺牲自己的涵养,非常乐意而又写意地批评:
  “你手上有宇宙的股票没有?”
  “没有啊,多可惜,否则尽可以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那姓汉的女子真不简单,才不过两三个回合,非但把汉家的颓势扭转过来,还摇身一变成了个智勇双全,才貌俱备的传奇贵夫人。”
  “这有什么稀奇,先决条件是你肯跟七老八十的男人上床!”
  “不要紧,不要紧,关熄了房灯,都一样。”
  “对啊!分明抱住个爷爷,心上想着,口里喊着的却是孙子便成!”
  “之所以我们要如此勤练运动,就是令皮肤紧凑些,在黑暗中摸索时,不容易露出马脚。”
  “我说啊,那姓汉的女孩犀利,还不如其母。”
  “这话怎么说了?”
  “女儿呢,还是如假包换的放条身子到人家的床上去卖肉的,其中怕也有相当的苦。做母亲的,可捡现成便宜,管女儿死活,一边依旧享用比从前更甚的荣华富贵,另一边呢,实行槁木逢春复再发,且发得明媚照人,肆无忌惮。”
  “这是新闻!”
  “快成旧闻了。对象是个医生,是汉家的家庭医生。”
  “怕是从前已经开了头,馋了嘴,如今才撤了防,公开吧!”
  “汉海防生前有过不少女人的事,她那艳如桃李的老婆来个大报复,也不是意外。”
  “常言有道:牛耕田,马食谷,今回是女儿赚钱母享福。”
  “我家的孩子跟汉家的儿子是同学,最好叫他们别多走在一起,这些从旁门左道升上城隍的水鬼,再有钱,我也看不上眼,少来往好。”
  “汉家的那女儿,今时今日在江湖上是已经落实了地位,算是一把交椅了,我们家中的那一位免不了有很多政治经济因素要与她来往的。倒是她那美丽而动人的偷情妈妈,少相处为妙。”
  “是啊!怕死了这种一把年纪,还忙不迭找外快的新寡文君。”
  就是在最近二十一世纪之时,才会有这些话。
  无他,无正经事可为,隔岸观火者众。
  辛苦的反正不是自己,嘴里批判个痛痛快快是世界上最容易办妥的差事。
  偏就是没有本事的人才会捡这种过瘾而又不费吹灰之力的事来做。
  好事不出门,丑事传千里。
  若是好事之徒认定的丑事,传得更快。
  阮贞淑的情绪由极度兴奋回落得很快。
  她的精神因着谣言的困扰,越来越紧张。
  尤其这一天,她接到了易祖训夫人的电话。
  易夫人原本跟她是算谈得来的朋友,只为易祖训与汉海防的过节,她们已经不比从前的过从甚密。
  这最近,因为儿女婚姻,又可有可无的有着一些来往。
  易祖训夫人摇电话来,很直接地问:
  “贞淑,我是不是要恭喜你了?”
  “啊,这话怎讲呢?”
  “外间有传闻,说你有了第二春。”
  “还谈不上这个阶段。”
  “贞淑,你仍信任我的是不是?”
  阮贞淑不能直接地回应说:
  “那要审情度理,看情况而论定吧!”
  她只能客气而礼貌地答:
  “是的。”
  “那么,贞淑,请听我劝,三思而后行。现今你的身分不同了,至谊是童家人,她的一举一动都受人注意,忽然说她的母亲再嫁或是有了个什么情人似的,就算她本人开明,没有什么,她周遭的人都会讲话,讲很多不必要但却肯定难听的话。这孩子为了复兴汉家已受了相当委屈,你作为母亲,是没有增加她负担的必要了。况且……”对方稍停,才决断地说:“你的对象会不会是为了童家的关系与权势,才冒人言可畏的险跟你走在一起,也是问题的关键。”
  分辨不清这个人,这番话是否真心诚意,抑或别有用心。
  其实是前者抑或后者,都不打紧,她提出的问题是的而且确地存在的。
  就当对方是传递讯息的一个中立个体吧!已经为阮贞淑提供了足够使她头痛欲裂的忧虑了。
  郭义生的电话接到汉家去给阮贞淑时,她是无精打采的。
  “贞淑,你是不是不舒服?”
  贞淑下意识地摇摇头,没有造声。
  郭义生心急地问:
  “贞淑,你是不适吗?我现在就来看你。”
  “不,不!”阮贞淑这才晓得张声回应:“我没有不舒服,你别来。”
  “贞淑,是有事情发生了,是吧?我能分辨你的语气。”
  “没有,真的没有。你别来,我不要你来。”
  阮贞淑无疑是有点神经兮兮的,这最近发生在她身上的一连串意外,无疑是她此生最最最严重的事。
  那次自越南投奔怒海虽是九死一生,然而,在心灵上、感情上、精神上,她并不孤单作战。在拖着心爱丈夫的手,携了子女上那货轮的一刻,阮贞淑抱了从容赴义的决心,视死如归。
  直至现在,她都不曾改变自己的心意,觉得能跟心上挚爱同年同月同日死,不是悲哀,而是壮丽。
  故而,只有在这段自汉海防亡敌,郭义生纠缠的日子里,她才深切地觉着自己的无助、孤立、凄凉、徬徨。
  差不多没法子有一个方法,有一个角度,可以令阮贞淑感到自己做对了。
  她守寡下去,不对。没有理由为一个已然背叛自己不知千百万次的人去牺牲剩余的人生岁月。
  她跟郭义生长相厮守也不对。没有理由为一段已然忍耐了多年的感情,而甘冒下半生被街坊邻里窃窃私语的险。
  甚至她的子女,应该名正言顺,理直气壮的对自己敬重,而不是要她委屈地接受他们的怜悯。
  人言,当然可畏。
  但总要站到人前去,才能生活。
  现今,她确切地知道周遭的人并没有放过自己的打算。最低限度,她提供了她那个社会阶层一份新鲜热辣刺激有趣的新闻。
  这种新闻,人们有勇气及有闲情永远传播。
  前些日子,她跟女友们坐在半岛茶座,目睹一位艳容盛貌的女子走过,女友们就忙不迭地翻动她的旧帐。那是差不多二十年前的事,本城封了爵的一位世家,爱上了另一位银行界名人的妻子,相恋得难解难分,于是女的离异,舍弃了堂堂正正的贵夫人脚色,抛离了丈夫及儿女,宁愿躲在幕后当情妇。这女人并不薄情,爵爷晚年半身不遂,陪伴病榻终年的并非儿女,而是这位红颜知己。
  人们都知道故事,但事隔经年,一在街上看到她,只会指手划脚地讲故事的前半部,语调始终带着极多的不认同,却无人有余闲去为她曾付出过的挚情与心力稍稍鼓掌。
  阮贞淑一念至此,就害怕。
  郭义生不是不了解她的,因而他可以敏锐地觉察到阮贞淑的心绪不宁,以及令她手足无措的缘由所在。
  “贞淑,请放开怀抱,不会有人伤害你。”
  “义生,别说这些虚无缥缈的安慰说话,我是知道实况的。”郭义生既是如此坦言了,阮贞淑也就这样回应。
  郭义生有点生气,道:
  “你怎么知道?人家在你背后谈长道短,你且别管,根本听不见为干净。”
  “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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