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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学记1-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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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哗,那么美丽的卡片!”班上同学叫了起来。 
  “每人写一句话,送给艾琳过情人节。”我说。 
  那张卡片尺寸好大,写着——送给一个特别的人。全张都是花朵。夸张的。 
  “这种事情呀,看起来很无聊,可是做老师的收到这类的东西,都会深——受感动。” 
  “你怎么知道?”有人问。 
  “我自己也当过老师呀!有一年,全班同学给了我一张卡片,我看着那一排排名字,都哭吔!”我说。 
  大家上课时悄悄的写,写好了推给隔壁的。我们很费心,画了好多甜心给老师,还有好多个吻。这种事,在中国,打死不会去做。 
  等到第二节上课时,一盒心形的巧克力糖加一张卡片,放在桌子前端艾琳的地方。 
  艾琳照例拿着一罐汽水走进来。 
  当她发现那卡片时,咦了一声,打开来看,哗的一下好似触电了一般。 
  “注意!艾琳就要下雨了。”我小声说。 
  同学们静静的等待老师的表情,都板着脸。 
  那老师,那《读者文摘》一般的老师,念着我们写的一句又一句话,眼泪哗哗的流下来。 
  “哦——艾琳哭了。”我们开始欢呼。 
  另一班的老师听见这边那么吵,探身进来轻问:“发生了什么事吗?” 
  当她发现艾琳在站着哭时,立即说一声:“对不起。”把门给关上了。她以为我们在整人。 
  这一回,艾琳和我们再度一同欢呼,大家叫着:“情人节快乐!情人节快乐!” 
  于是我们推开书本,唱向每一个同学,大家轻轻一抱,教室里乒乒乓乓的都是撞椅子的声音。抱到月凤时,我们两个中国人尖叫。 
  在咖啡馆的落地大玻璃外,艾琳走过;我向她挥挥手,吹一个飞吻给她。她笑着,吹一个飞吻给我,走了。我下课也赖在学校,不走。 
  “那是我的好老师吔。”我对一位同桌的人说。他也是位老师,不过不教我的。 
  我们同喝咖啡。 
  “你们这班很亲爱啊。”这位老师说。 
  “特别亲爱,不错。”我说。 
  “我听说,有另外一个英文老师,教美国文学的,比你现在的课深,要不要下学季再去修一门?”这位物理老师说。“她人怎么样?”我小心翼翼的问。 
  “人怎么样?现在就去看看她,很有学问的。”这位老师一推椅子就要走。 
  “等等,让我想一想”我喊着,可是手臂被那老师轻轻拉了一下,说:“不要怕,你有实力。” 
  我们就这样冲进了一间办公室。 
  那房间里坐着一位特美的女老师——我只是说她的五官。 
  “珍,我向你介绍一位同学,她对文学的见解很深,你跟她谈谈一定会吃了一惊的。”我的朋友,这位物理老师弯着腰,跟那坐着不动不微笑的人说。我对这位介绍人产生了一种抱歉。 
  那位珍冷淡的答了一声:“是吗?” 
  我立即不喜欢这个女人。 
  “你,大概看过奥·亨利之类的短篇小说吧?”她很轻视人的拿出这位作家来,我开始气也气不出来了。“美国文学不是简单的。”珍也不再看我们两个站在她面前的人,低头去写字。 
  “可是,她特别的优秀,不信你考她,没有一个好作家是她不知道的。”那个男老师还要自找没趣。 
  珍看了我一眼,突然说:“我可不是你们那位艾琳,我——是深刻的。我的班,也是深刻的。如果你要来上课,可得早些去预排名单,不然——” 
  “不然算了,谢谢你。”我也不等那另一个傻在一边的物理老师,把门哗一拉,走了。 
  在无人的停车场里,我把汽车玻璃后窗的积雪用手铺铺平,慢慢倒下一包咖啡馆里拿来的白糖,把雪拌成台湾的清冰来吃。 
  那位物理老师追出来,我也不讲什么深刻,捧了一把雪给他,说:“快吃,甜的。” 
  “你不要生气,珍是傲慢了一点。”他说。 
  我回答他:“没受伤。”把那捧甜雪往他脖子里一塞,跳进车里开走了。开的时候故意按了好长一声喇叭。我就要无礼。 
  回到公寓里,外面的薄雪停了。我跑到阳台上把雪捏捏紧,做了三个小小的雪人。远远看去,倒像三只鸭子。我打开航空信纸开始例行的写家书。 
  写着:“幸好我的运气不错,得了艾琳这样有人性又其实深刻的一位好老师,虽然她外表上看去不那么深。不然我可惨罗!下学季还是选她的游乐场当教室,再加一堂艺术欣赏。不必动手画的,只是欣赏欣赏。下星期我们要看一堂有关南斯拉夫的民俗采风幻灯片,怎么样,这种课有深度吧?再下一堂,是希特勒屠杀犹太人的纪录电影。对呀!我们是在上英文呀!下雪了,很好吃。再见!情人节快快乐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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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不是读书天 
shu 
  我早就认识了他,早在一个飘雪的午后。 
  那天我们安静的在教室里读一篇托尔斯泰的短篇,阿雅拉拿起一颗水果糖从桌子右方弹向我的心脏部位。中弹之后,用眼神向她打过去一个问号,她用手指指教室的玻璃门。我们在二楼。 
  我用双手扳住桌沿,椅子向后倒,人半仰下去望着走廊,细碎的雪花漫天飞舞着,这在西雅图并不多见。“很美。”我轻轻对阿雅拉说。 
  艾琳老师听见了,走向玻璃,张望了一下,对全班说:“外面下雪了,真是很美。” 
  于是我们放下托尔斯泰,一同静静观雪。 
  下课时,我跑到走廊上去,阿雅拉笑吟吟的跑出来,两个人靠在栏杆上。 
  “亲爱的,我刚才并不是叫你看雪。”她说。 
  又说:“刚才经过一个男老师,我是要你看他。” 
  “我知道你讲的是谁。索忍尼辛一样的那个。”“对不对?他嘛——你也注意到了。” 
  我们的心灵,在那一霎间,又做了一次不必言传的交流。阿雅拉太精彩,不愧是个画家。 
  阿雅拉顺手又剥一颗糖,很得意的说:“在班上,只我们两个特别喜欢观察人。” 
  那个被我们看中的男老师,此刻正穿过校园朝我的方向走来。 
  我并不动,静立在一棵花树下已经好久了。 
  等他快走向另一条小径时,我大声喊出来:“哈罗!PA-PERMAN” 
  这个被我喊成“纸人”的人这才发现原来我在树底下。他微微一笑,大步走上来,说:“嗨!你好吗?”“好得不能再好。”我笑说的同时,把头发拉拉,给他看:“注意,头上肩上都是樱花瓣,风吹下来的。”“真的吔!”这位美国大胡子这才赞叹起来。 
  “这种事情,你是视而不见的。”我说。 
  “你知道,我是只看印刷的——”他打打自己的头,对我挤了一下眼睛,笑着。 
  他又要讲话,我嘘了他一声,这时微风拂过,又一阵花雨斜斜的飘下来。 
  我沉浸在一种宁静的巨大幸福里。 
  “这使你联想到什么?”这位朋友问我。 
  “你说呢?”我的表情严肃起来。 
  “莫非在想你的前半生吧?” 
  “不是。” 
  我们一同走了开去,往另一丛樱花林。 
  “这使我,想起了我目前居住的美国。”我接着说:“我住在华盛顿州。”又说:“这又使我想起你们的国父——华盛顿以及他的少年时期。” 
  “春天,跟国父有关吗?”他说。 
  “跟他有关的是一棵樱花树、一把锯子,还有,在他锯掉了那棵树之后,那个没有迫着国父用棍子打的爸爸。”我一面走一面再说:“至于跟我有关的是——我很想问问你,如果说,在现代的美国,如果又有一个人——女人,也去锯掉一棵樱花树——”, 
  我们已经走到了那更大的一片樱树林里,我指着那第一棵花树,说:“譬如说——这一棵——” 
  我身边守法的人大吃一惊,喊:“耶稣基督,原来——。” 
  “原来我不是在花下想我的——新——愁——旧——恨——”我的英文不好,只有常用中国意思直译过去,这样反而产生一种奇异的语文效果,不同。 
  在春日的校园里,一个中年人笑得颠三倒四的走开,他的背后有我的声音在追着——“华盛顿根本没有砍过什么树,是你们一个叫WEEN的人给编出来的——” 
  当我冲进教室里去的时候,同学们非常热烈的彼此招呼。十几天苦闷假期终于结束,春季班的开始,使人说不出有多么的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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