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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妾-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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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瞧,你是不是被人放蛊了。”

“放蛊?!”元喜吓得瞪大眼睛。

“是啊,你居然一个劲儿的替人说好话,不是被放蛊,又是怎么一回事?”她反问元喜。

元喜一愣,想半天才明白她的格格是在揶揄自己。“我说的,明明就是事实嘛!事实难道不就是这样吗?”她嘟嘟囔囔的。

意浓干脆当作听不见。

她转身面向窗外,翻动刊本,不久便找到她要寻找的文章。

这篇文章内容,在评论明末清初著名画家八大山人的画作。行文对于朱耷奇巧的构图、特立独行的风格,多流露出崇拜赞叹之意。

意浓抿嘴一笑。这篇文章她校阅时已经仔细看过,现在再读一遍而已。

文章虽为描述八大山人的作画风格,最后却特取八大山人为镜,勉励仕女应有风骨,不可随波逐流、依附男子,更不可甘心予人为妾,迫害正室姐妹!一旦时势所逼非要为妾,则宁可以死全节,或执著终身不嫁,方才是有志节的女子所为!

这样一篇借题发挥、慷慨正义、企图矫正视听的文章,出自于邵兰之手。

看到文章篇末,她竟大胆题名“邵兰”二字,意浓也不得不佩服。

女儿国刊本的作者,撰写文章之时大多使用笔名,愿意暴露真实姓名的,只有少数汉家女子。旗人女儿,是绝对不可能让身分曝光的,因为这本刊本发行在民间,又在琉璃厂区刊印,绝不可能见容于旗人贵族圈。在旗的贵族女子,若为汉人刊本撰写文章——还是如此惊世骇俗的内文,这样的行为绝对不可能被允许,一旦被发现,就会立刻被禁止,为免让家族蒙羞,甚至会锁拿于闺房之中,令其足不能出户。

然而即便是汉人,愿意暴露真实姓名的,毕竟还是少数。

意浓已经仔细看过落款,对照画上的落款,这确实是邵兰的文章。

她想起,邵兰对于她夫君的“积极”。

邵兰明知道娄阳已娶福晋,即便她能博得娄阳的青睐,也只能做妾。

汉女为妾,这现象自世祖迁都燕京以来,不曾消停。

邵兰若愿为妾,是可以成就的。

但她的文章,却又对为妾一事,如此严苛地批判!

然以她为汉家女子的身分,其父不在当朝为官,其祖上又不曾入旗,难道她真以为,能成为娄阳的侧福晋吗?

意浓当然清楚,邵兰不会傻到相信她能成为娄阳贝勒的侧福晋。

除非在旗,否则两族不得通婚,这是御令,不论旗人或汉人,皆心知肚明。

邵兰其实甘心为妾。

世人写文章的时候,常有慷慨激昂、或者特立独行的论调,以博取注目。然为人口是心非,言行不一,却是为文者的通病。

邵兰便是这样一个人,写出了这样一篇表里不一的文章。

但尽管如此,这样一篇文章,确实已足够“表彰气节”、“引人注目”了。

再者,她写文章的才华,也比她在画艺上的造诣,引人注目许多。

“格格,您在看什么啊?看得这么专注?”原本故意在一旁唉声叹气的元喜,终于忍不住好奇,凑上前来观看。

“元喜,你知道文征明先生是谁吗?”她不谈八大山人,却说起明代四大才子之一文征明。

“文征明?”元喜猛点头。“知道啊!胡同里说书的先生,常提到的江南四大才子,就是唐伯虎、祝枝山、文征明、徐祯卿这四个鼎鼎大名的人物嘛!怎么了,格格?是不是文征明又发生什么事儿了?那唐伯虎呢?唐伯虎跟秋香是不是也出事儿了?”提起说书,还是四大才子的故事,元喜就感兴趣了!

她还以为,格格要开口跟她说书了。

“文征明先生,早年仕途不利,白头生员,未能进仕,因为这样坎坷的仕途际遇,消磨了先生的年少锐气,间接影响了他的艺术风格。虽说先生的画,早已成名,但先生的字并不算特出,尽管博学诸体,平正苍润,却充满了儒雅的文气。由此得悉,一人的际遇,实将影响一人的生平,人能如何在顺境中求活,在逆流中看清自我,不违背人道与天道的和谐,才是真实可贵的人生。”意浓却对元喜说了这番话。

她表面谈论文征明其人其事,却也是自抒己怀。

“格格,您究竟想说什么啊?”别说一句,元喜连半句都听不懂。

意浓笑了一笑。“我独钟情于文征明先生温润秀劲、平正稳健的笔意。”

元喜用力点头,其实还是没有听懂。

“元喜,你还记得一年之前,我曾经大病一场的事吧?”意浓忽然提起此事。

“格格,那事情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您再提起做什么?”元喜忽有不安。

“病愈后,大夫对我论起病情,当时你也站在一旁,一定还记得大夫对我说过的那一番话吧?”意浓继续往下说。

元喜突然噤声不语,这回她能听懂格格想说什么,但她宁愿不听。

“当时,我请大夫不可对阿玛提起此事,以免他伤心。但我自己,对于大夫所说的话,其实并不在意。”意浓说。

“格格您不在意就好了,别再提这件事情了——”

“但是,皇太后为贝勒爷娶妾的目的,却是非常明白的。对于皇太后的目的,你也清楚,对吗?”意浓淡淡地说起。

元喜屏住气,不愿回答。

“皇太后为元王府大贝勒指婚的目的,正是要为元王府延嗣。”意浓代她回答。

元喜别开眼,默不作声。

“就算你想逃避不答,事实依旧是事实。我原本不愿意拿自己的病,来做为逃避这桩婚姻的借口,因为女子能不能生养,与丈夫对妻子的爱,绝对不可相提并论。但是现在面对事实如此,在这样的情境下,我因病不能生育的事实,元王府迟早会发现。”

这正是一直以来她未曾说出口,当初之所以斗胆拒绝御宴,最根本的起因。

“我本为了生养子嗣一事,而被皇太后指婚,嫁进元王府,”她继续往下说:“至于我的丈夫与我之间,非但没有恩爱逾恒,更缺乏情深义重,倘若王爷与福晋得悉我不能生育,届时我还有什么理由留在元王府内?”

元喜瞪著地面,心情极差。

虽然格格的性格与她不同,不像她一样喳呼,但她喜欢主子,因为格格真心待她!就算再笨的人,当一个人真心对待你,你必定能感受得出来,除非良心被狗啃了,恩将仇报,老觉得别人亏欠你、呼喝你,却看不清自己的身分阶级,该做何等分寸的事。

“可是,奴婢看贝勒爷待您还是不错的,难道这样不算恩爱吗?格格,您还求什么样的恩爱呢?”元喜还是固执地这么说。

“也许,是因为我也不清楚,真正的爱情应该是什么样子吧!也或许是我也犯了毛病,徒然追求字面上的‘恩爱逾恒’、‘情深义重’。好,就算咱们撇开“恩爱”二字,相信贝勒爷的真性情,但真要审度目前的情况,贝勒爷倘若知道我不能生育,即便他不在意,但到了那个时候,也唯有一种由不得人选择的情况发生,那就是,他将会再另娶一名,能为他生养子嗣的侍妾。”

听到这里,元喜眉心打结。

半晌后,元喜闷闷不乐地问:“那么,格格,现在您打算怎么办呢?”她沉重叹了口气,不得不认同格格的推论。

“既然已经能推断到未来,那么毫无选择的,我只能离开、也只会离开。这是一开始嫁进王府,我便已经准备好要做的事情。”直至此时,意浓才道出了自己的心迹。

元喜问:“您要怎么离开呢?您或许甘心离开,但是元喜却为您感到不甘心!天底下哪有这种道理?为什么就要牺牲格格,成全别人?早知道这样,一开始您就不应该嫁进来!”

“这哪里叫做成全呢?”意浓笑了。“你认为是牺牲,只因为觉得我好像白走了一遭,白让王府的人占了便宜,是吗?”

“难道不是吗?”

“婚姻不过是形式,我走了一遭,他也走了一遭,没有谁占了谁的便宜。”

“可是格格,您清清白白的嫁进王府,却那样——那样的求去,难道这样还叫做公平吗?!”

意浓明白元喜的意思。“公平不足以公断,执著是人生的苦趣。我所能领悟的,不求你会了解。”她只是淡淡地这么说。

元喜皱起眉头,心情越差了。

“你不必这么难过。”意浓却对她说:“其实我从来不觉得,这是一件不值得高兴的事情。”

“高兴?”元喜不懂,到了此时此刻,格格还有什么好高兴的?

“当然。除了不能生育之外,我本无意嫁人王府,因此这样的结果,正好符合我的心意。”她笑言。

主子的笑容,看起来又不像假的。“格格,既然您根本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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