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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犯画像师-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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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是抱着随遇而安的态度,来对待这个意外地闯进他们生活的小生命的。

“随便他以后想干什么,喜欢就好!”这句在如今看似时髦的话,二十多年前就从欧军父亲口中冒出来,并且被他坚定地执行着。

因此,欧军比同龄的小朋友享受到了更多的自由。那时候,人们普遍还是很重视知识的。城市里,每个家庭中的孩子都被长辈们寄予厚望。“好好学习,否则长大了就跟我一样”成了不少父母几乎每天必说的台词。

和其他小朋友还在牙牙学语时就拿唐诗做教材不同,欧军丰富的经验,是在池塘、田埂以及院子里用作玩耍的那片空地上积累的。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野孩子”。

作为回报,欧军显示出了很多方面的天赋,比如他比别的孩子更早开口说话,更早定时大小便,尿床次数也更少,对于一个孩子来说,他几乎不用怎么培养就让他的父母有了炫耀的资本。

可惜好景不长,这个幸福快乐的小家庭,因为欧军母亲的突然离世而改变了轨道。

她死于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

这创伤,是否对欧军造成了难以修复的裂痕,还真不好说。一开始,小小的欧军只是觉得,那个比父亲稍微严厉一点、限制他自由的女人从某天开始突然不见了,而他却并不感到悲伤。

诚然,就算单亲家庭的孩子更容易“不正常”并没有什么科学依据,但根据社会学家的跟踪调查,这也是不容置疑的事实。这个所谓的“不正常”并非全是贬义。人们总是把青少年犯罪归咎于家庭不完整的同时,依然看到很多因为这种不幸而变得更加坚强的孩子,正走在成功的路上。

更何况欧军与青少年犯罪还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真正的厄运来源于他的继母。

生母离世三年之后,他的父亲带回一个在铸造厂开吊车的女工,外加一个小他两岁的弟弟。继母是个脾气火暴的大嗓门,最热衷的事儿就是毒打孩子,仿佛要把满腔的郁闷都发泄在比她更弱势的孩子身上(估计她就算在厂里吼,也没人搭理)。然而,她从来不对自己的亲生孩子下手,只是变本加厉地拿欧军出气(这说明她还是有点头脑的)。于是,呈现在人们面前的就是一个很庸俗的故事:继母蛇蝎心肠,对亲生儿子溺爱有加,却对继子狠下毒手。

从此,欧军原本灿烂的童年开始变得灰暗。

受虐成了家常便饭,而且经常毫无由来,还总是成为弟弟的替罪羊。继母虐待的样式也在逐步升级,她似乎从中才能找到久违的快感。先是罚站、不给吃饭、扇耳光、脚踢,到后来拖鞋、笤帚、晾衣竿。当这些都已经用过不计其数次之后,某天,她突然心血来潮地拿起烧在火炉里的钳子,烫在小欧军的屁股上。

这一烫位置稍有偏差,凸出的铁钩穿过欧军的裤裆,烧坏了他的睾丸。

“他居然没有性能力!那为什么还要追我?”

半年之后,欧军因为病发被送进了精神病院,出于关心与好奇,石晓静托关系拿到他的体检报告,才知道他有这样的缺陷。

不过或许这正好可以解释,为什么欧军遇到女性会不停地搓手。

这是局促的象征。继母给了他一个“女性都很凶恶”的印象,深深埋进了他的潜意识里,长大后,欧军有意识地对女性不断改观,然而继母留下的噩梦以及缺乏性能力……这一切交织在一起的矛盾,促成了他遇见女性就必须通过搓手来减轻焦虑的行为。

“你得庆幸你还活着。”石晓静对谭露说,“还好他不是一个仇视女性的疯子,否则,没准儿他会把你给撕了!”

在书房的书桌前,石晓静几乎把能够说的都说了,恨不得立即带着所有的资料飞到厉果身旁。

从他的语气中,石晓静听得出事态的严重。“不是说例行调查吗?”

“难道警察的这些话,也能够把你骗倒?”厉果的语气中有些嘲讽的味道。

石晓静现在没工夫和他耍嘴皮子。“谭露是我的中学同学,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警察要劳师动众地去调查一个精神病患者,难道——”石晓静心里一凉,“他真的伤害人了,是谁?是谭露吗?”

“不知道。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谭露遇害,所以我们要尽快找到她!”

“遇害?!天哪,难道欧军真的杀人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现在还不确定,但欧军有重大嫌疑,已经有两个人遇害了!”在不透露原则信息的情况下,厉果把现场的情况大致描述了一番。

“《马拉之死》?”石晓静有些觉得不可思议,“可是你知道,欧军和你所描述的罪犯并不完全相符。小时候对继母的恐惧与仇恨是源头,谭露对他的‘漠视和嘲讽’是刺激源,但如何解释他迷上了《马拉之死》,而且把它作为自己的‘宣言’,进行仪式性的杀人呢?杀害的对象也和谭露毫无瓜葛啊。在他的整个成长过程中并没有发现美术的痕迹。他既没有参加过美术培训班,也未听说过有这方面的天赋。把自己幻想成画家?这就像被人植入脑子的一个念头,找不出缘由。会不会是你们弄错了?”石晓静说了一大串理由。

“我也希望这一切和欧军无关,这样谭露就是安全的。”厉果说出了石晓静真正担心的事情,“可你也知道,也许,交织在欧军内心的,是多重复杂的感情——自尊、自卑、恐惧、仇恨……这些,也是有可能令他一步步升级成凶手的!”

石晓静突然心里一沉:“你是说,欧军变态的内心有两套甚至更多的幻想模式?!”

“现在还不知道,但我想这完全是有可能的。而且,我们在欧军家厨房的刀架底下,发现了谭露的照片!”

石晓静更着急了:“谭露的手机关机着呢,我找不着她。”

“她家在哪?保险起见,我们必须马上赶过去看看。”

石晓静感觉眼前这一切似乎都不是真的。尽管欧军会动手杀人,也曾经在她的预料中,但那毕竟只是猜测,几乎每一个来做心理咨询的病人,都有杀人或自杀的可能。可这一切都变成了现实,而且还如此接近,她还是觉得出人意料。石晓静清楚地记得,初次与他见面时,他不断从放置不同物品的口袋里摸出很多不同的东西:手绢、手机、笔记本、钢笔,就连平常人习惯放在一起的香烟盒和打火机,他也分别放在两个口袋,一个在上衣内侧,另一个则在裤袋里。

当时,她判断欧军遇到的绝不仅仅是心理上的困惑。然而在中国,只要他们不犯事,没有强制扭送精神病患者去医院的相关法规,所以,石晓静只能建议谭露暂时躲起来。疯狂寻找谭露的欧军几近崩溃。奇怪的是,他居然没有立即爆发出来,而是在数年之后,不知什么新的刺激源导致他突然行为失常,影响别人和自己的生活与工作。

石晓静快速地在客厅里踱步。

她考虑一番,关上电视,决定无论如何也得去谭露家看一看。作为第一个接触过欧军的专业人士,也许在关键时刻,自己可以起到不可估量的作用。她换了一件衣服,穿上鞋,拿上手机和钥匙。

门铃不合时宜地响了。

这个时候会有谁?真耽误事!石晓静可不想因此延误时机,她必须跟来访者说明,自己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打开门,石晓静才意识到,再重要的事也没眼前的重要,因为门外的正是——

欧军!

他一把将她推了回来。

欧军手上拿着刀。

“你放松点!”大吃一惊的石晓静调整情绪后,尽量带着微笑双手往下压着说道。

“少来这一套!”欧军脸上掠过一丝狡黠的冷笑,“在精神病院的这一年,可让我知道了你们这些所谓的精神科大夫所有的伎俩!”

石晓静没有想到欧军拿这一句作为开场白。眼前这个人究竟是痊愈了,还是依然是个疯子?

抑或——是个知道如何对付精神科大夫的疯子?!

“你是来找我的吗?”石晓静的声音有些发颤。

“坐到沙发上去!”他从背后拿出一套浴袍,白色的,把它整齐地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

石晓静悄悄把手伸进口袋,那里有手机,她指望能够拨个号出去。

“别动!”欧军盯着石晓静的眼睛,手里的刀闪过寒光。

石晓静停了下来。

她熟悉欧军,任何一个违抗他意愿的行为,都有可能造成他过激的行为。

“我不动。”石晓静努力保持着笑容,心跳却在加快:必须想个法子,在他彻底失控之前。

“去找过谭露了吗?”她试着问道。

“拜你所赐,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了。当然——在我解决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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