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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全-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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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凡就赶紧让管儿按着方子去抓来了药,又跟学堂里告了假成天伺候着他。醒了揉肩,渴了递水,饿了要喂饭,直把苏凡和管儿支使得团团转。 
  街坊四邻听说篱落病了都赶来探望,手里个个都带着食盒,王婶送来的排骨萝卜汤,张婶带来的糖醋鲫鱼,李姐家的拌粉条和蚂蚁上树,齐伯又拎来了两坛子挂花酒…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尽是篱落平素爱吃的。 
  篱落挣扎着半坐起身招呼众人:“今天好些了。”“发烧而已,没什么大碍。”“劳您费心了,还带着东西来,实在不好意思…”倒也颇有礼数,一点不见人后的张狂挑剔样。于是众人又说了些“好好保重”之类的就要辞。临走不忘再提一提,其实我们家珍珍、迎香、秀秀…都想来。篱落一一颔首谢过,说等好了要亲自登门道谢。众人这才笑着走了。管儿一直在边上看着,等人都走了才说:“想不到你还挺会做人的。”口气凉凉的。 
  篱落“哼”了一声没理他,暗地里嘀咕,真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孩子,明明都修行了五十年了却偏偏化做个十来岁的孩子,奶声奶气的,只有苏凡那般的书呆子才会上他的当。 
  苏凡在厨房里煎药,炉火通红,小药罐“滋滋”地冒着白烟,薰了一室的草药香。苏凡看着炉火,觉得自己似乎自懂事起就一直煎着药。 
  先是母亲,那时家中没那么多钱买药,总把药渣反复地熬,直到再煎不出味来才舍得倒掉。药渣一定要倒在路中央,行人路过,鞋底沾上一点渣,这就是把病带走了一些。 
  后来是庄里的病家,总有人家奔波劳碌无暇顾着病人,苏凡就帮着去照看,买药、煎药、擦身,都是先前照顾母亲时学会的。偶尔得了些铜板,就去买枝笔或存起来买本书,一点一点珍惜着用,过日子的艰辛他自小就明白。 
  然后是夫子,一日为师就是终身为父的,庄里人夸他不愧是读过书的真君子,他一笑了之,心里明白自己是真把夫子当了父亲,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没有他自己会变成什么样连他自己都不敢想。 
  现在是篱落,莫明其妙地找上门来,原想他或许过腻了这清苦日子就会走,却没想到他一直待到今天也没开口说个走字。上次那兰芷家的夫君说他是来报恩的,要伴他一生。苏凡没有去细想,报恩也好,算帐也好,想起他离开过的那几天自己总睡不好,不知道将来如果他真要走时自己还会不会习惯。 
  兀自想得出神,听到灶上“啪啪”的声响,药快煎过头了,罐盖子拍着灌沿。急忙灭了炉火,再把药倒进碗里给篱落送过去。药要趁热喝,凉了药性就减了。 
  进去时篱落却睡着了,管儿在旁边守着,头一颠一颠打着瞌睡。暗笑了一声,把药端了回去放在灶台边捂着。不忍心叫醒他,等醒了再喝吧。又取了条毯子来给管儿盖上,睡时最容易着凉,已经病了一个,再病一个自己恐怕就吃不消了。 
  狐狸终是挑剔的,病着时更是有恃无恐地作天作地。等等稍稍有了些气力,篱落就开始闹腾。 
  “书呆子,你怎么做的饭?米硬得都咯牙了。” 
  “书呆子,你这是什么被子?怎么一股子霉味?还让不让人睡了?” 
  “书呆子,你晃什么晃?嫌我头还不够晕是不是?” 
  苏凡念他病着心情不好,就一味迁就他。只是忧心忡忡着:“大夫都说是小病,怎么这么久了还不见好呢?” 
  “估计是诊错了。”管儿啃着迎香姑娘刚送来的脆梨悠闲地说道,“你看他,发寒、头晕、乏力,还没事瞎折腾,不是鸡瘟是什么?最近邻庄正闹这个,定是他嘴馋,偷吃了人家的病鸡了。鸡瘟没得治的,得赶紧找个地儿把他埋了,这病严重起来是要害人的。” 
  苏凡听得半信半疑,伸手去探篱落的额头,还是烫得吓人。 
  躺着的人急了,一个挺身坐起来:“死小鬼,吃你的去!你饿得偷鸡吃呢。” 
  “哟,这精神怎么说好就好呢?”小狐狸不理他,把梨啃得“咯嘣咯嘣”的响,一个劲儿地笑得奸诈。 
  苏凡不去看他们斗眼神,起身去了堂屋:“我等等让纪大夫再来看看吧。天也快黑了,管儿,我们吃饭。篱落,你的病忌油腻,那些鲫鱼、排骨都沾不得,我去给你煮点白米粥。” 
  狐狸眼睁睁地看着一桌子好菜好酒一一进了小狐狸的口,又是一通猛咳。 
  于是越发地闹别扭,嚷嚷着药苦,再也不肯喝。 
  “良药苦口利于病,不吃药这病怎么能好?” 
  苏凡耐着性子劝他。一勺一勺送到他嘴边,他一偏头嫌烫,又收回来吹凉。他篱落大爷才低下头喝了一口,又咂着舌头喊苦,再不肯把剩下的喝了。现时家里没有蜜饯,苏凡就去厨房拿来了熬莲子汤的冰糖,一颗一颗递进他嘴里。 
  他伸出舌若有似无地在他指上舔过,扫过的地方便能热得烧起来。他却笑了,淡金色的眼睛促狭地眯起,眼角翘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恶心。”被忽视的小狐狸跳出来,抢过苏凡手里的糖,抱着一屁股坐上大床,瞪大了眼睛凑到两人中间来回看,“你们继续。”丢一颗糖到嘴里,嗯,甜! 
  “我、我去煎药。”苏凡哪里还坐得下去?窘着张脸逃也似地走了。 
  房里剩下一大一小两只狐狸,笑眯眯地看着对方比谁的眼睛更大更亮。 
  “小鬼,你给我安分些。”篱落一脚把管儿踢下床。 
  “哎哟!老鬼,现在不安分的是你吧?别以为你装病没人知道。”小狐狸揉着屁股龇牙咧嘴。 
  “哟,看出来了?”象征性地伸出自己的手,指尖蓦地伸长,寒光点点。倚着靠垫的狐狸眼角含笑,脸上分明起了杀意,“死小鬼,你最好让你的嘴严实点儿。” 
  管儿看着不禁有些腿软,咽了咽口水强撑起场面:“病老鬼,你最好让你的谎话编圆点儿,要是让他知道了,我看你怎么着。” 
  撂下了狠话就赶紧抱着糖罐子兔子似地跑出去:“先生、先生,大夫前个儿说药里要多加一倍黄连,这样好得快。” 
  后来又找了几回大夫,望、闻、问、切,耗了不少时辰却仍是那句:“要好好调理。”就没了下文。 
  苏凡千恩万谢地送走纪大夫,回头看着院子里的鸡看了好半晌。 
  进屋时篱落正支使着管儿捶腿:“重了,轻了,上边,下边…” 
  一会儿一个主意,小狐狸被惹毛了,甩出一句:“小爷不伺候了。”就抱着糖罐子跑到边上掏糖吃。 
  苏凡走过去先把他的糖罐收了:“都吃掉一半了,再吃就要牙疼了。” 
  又问篱落:“好些了么?” 
  篱落便虚弱地躺着说头晕、眼花、手都没力气抬了。 
  苏凡便说:“是该补补了。今晚炖只鸡吧。” 
  瘫在床上的狐狸立刻有了精神,两眼放金光,忙不迭地点头。 
  苏凡就去院子里抓了王婶先前送来的那只芦花小母鸡。毕竟是被大小狐狸别有心机地好生养了两三个月的,刚来时还瘦骨伶仃的,现在却肥肥大大圆圆润润,捉在手中着实沉了不少。 
  都拿起刀了,却下不了手。说书生手无缚鸡之力真是说对了。苏凡看看鸡,再看看刀,自小也读过佛经,实在没这份心肠杀生。 
  最后还是管儿动的手。手起刀落,那鸡还来不及鸣一声就再叫不出来了。 
  “杀鸡都不行,还怎么做狐。”后来把这事说给篱落听,大狐狸不以为然,“下回,我杀给你看,保证一点血都溅不出来。” 
  苏凡没应声,想着下回他要吃鸡时该怎么搪塞。 
  还是回到这边。 
  为了这汤,苏凡还特地去请教了隔壁的王婶。褪毛、掏肚、洗净、下锅、放料。些许人参、些许枸杞、些许留着过年的火腿丝,又切了些同样预备着过年用的咸肉,还有笋丝、香菇、扁尖、葱花…等等等等,一并闷进锅里慢慢熬。添柴加火,小扇子不紧不慢地摇。摇着摇着,丝丝缕缕的香味就开始在屋里弥漫开来。 
  听到后面有响动,就回过头。一大一小两只狐狸拿着个空碗正蹲在门边吸着鼻子咬手指。 
  这一锅鸡汤吃得香甜,不一会儿功夫桌上就只剩下鸡骨头。碗底并着锅底都被舔得干干净净。篱落嘴里说着:“到底是书呆子,炖锅鸡汤也炖得个寒酸的样子,火腿放了几根都能数出来。”下手却不含糊,一径和管儿争着。苏凡不理会他们,坐在边上静静地喝汤。 
  直到晚上做梦时,管儿还念叨着:“好吃,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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