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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手遮天(上)-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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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个月总有两天,李寂大人无论多忙,都得抽出一咪咪时间陪同皇帝陛下偷偷摸摸上茶楼。美其名曰「公干」的日子,是李寂最难熬的时分。 

  这一切都在秘密下进行,任谁都想不到,贵为天子的言邑与区区七品官员的李寂居然「暗通款曲」已久。 

  其实每次言邑与李寂在茶楼做的事情非常非常单纯,不过是喝喝茶听听闲话罢了。言邑总是要上一壶龙井,慢慢啜饮着,竖起耳朵听那外面人声鼎沸。坐到太阳照不到那个角落了,就起身走人。然后就会询问李寂,问题从大如「最近各州情况如何」至琐碎的「菜价真的涨了么」。第一次被言邑问到这些类似问题时,李寂苦下了脸:「臣……了解不多……」正推诿着,对方塞来一块令牌,言邑高深莫测同时又仿佛了如指掌的表情:「我赐你这块令牌,以后每月与我饮茶之时你说的任何话都不需要负责任,就算你大骂当朝天子,我也只会当成没听到,如何?」 

  李寂的视线无比惊讶地对上了天之骄子的他。言邑则接收了他的无比惊讶。然后李寂愣愣看着仍握在对方手里的令牌,执着令牌的手指坚定而固执。 

  李寂吞下了所有惊讶,收下了令牌,默默弯下了腰:「臣领旨。」 

  这是第一次,他心甘情愿地对面前这个人弯腰。 

  这个人,是要自己当他的一双眼睛罢…… 

  言邑看着对方弯下的腰,第一次发现李寂即使低头,依然有着几分骄傲的样子。他选择了相信面前这个男子,相信他在众多文臣当中,是个耿直而聪明心细的人。只希望对方不要辜负自己的信任,不要让他逮到有负所托的时候。否则,他也绝不会客气。 

  就这样,开始了秘密「约会」的时间、 

  言邑看着对面的李寂,忍不住笑了。对方裹在厚重的棉袄中,手里捧着个手炉拼命抖着。虽说京城这两天冷了不少,不过冷成李寂这副德性,恨不能把一身骨头抖散的倒也少见。他也不过穿了件夹袄,李寂的脸却已经要淹没在那厚袄里头了。他一边笑着,一边示意李承贺命人移几个暖炉过来。 

  李寂继续抖着,那个「谢」字都是抖成三截才完整地发出来的。言邑大笑:「李寂你是南方人是吧?这么畏寒?」 

  李寂怨懑地要一眼瞪过去,想了想罢了,虽说每个月这个时候,他们俩惯例不分尊卑,但还是小心点好,军旅出身的男人,谁知道他心里到底是真不在乎还是暗自记仇呢。他一边捂着手炉一边说道:「言爷英伟,李寂身子单薄,到底是比不上的。」一边暗暗嘀咕,哪个人想得出在这么凄风苦雨的时候出来饮茶?也只有面前这位「英伟」的皇帝陛下了。 

  言邑转头看着打着窗棂的小雨,忽然叹道:「天气一阵比一阵寒,不知道那些受灾的百姓如何了。」 

  李寂机灵答道:「听说官员们都挺尽责,应该是不需担心了。」 

  「是么?如果个个都如你这般机灵,当然不用担心。」言邑伸出手,掬了一手细细的雨丝。 

  李寂看着他的手,情不自禁地发了个寒颤,就这么光看看都觉得冷啊。 

  说起来,言邑平时虽然表现得无比勤政爱民,他却总觉得怪怪的。在朝廷时看着言邑低垂的眼,那眼睛里可是没有一点温情啊。李寂暗暗叹息着,除却了当时接到令牌一瞬间的感动,仔细想来,自己好像吃了不少亏。何况自己「名义上」可以随便说啥,可是真能这么干么?傻瓜才如此呢。再加上即使谏言再多,决定权还是在人家那里,说来说去,自己小小七品官的话还不是跟放屁一样?抵个屁用? 

  越想越冷,他连忙大大喝了一口茶,温温的水下肚,才添了点暖意。 

  言邑看着对方的样子,笑意又袭上心来。李寂平时少言少语,多数时候糊弄来糊弄去,心里却精明得很。看见这样的人居然露出少有的少年模样,怎不叫人看笑了眉眼? 

  正当两人相对之时,忽然听到外面有人悄声说话,言邑的脸扳了起来,李寂则怔住了。 

  「听没听说忻州那边有人造反?」 

  「听说了,好像还不小是吧?」 

  「这倒没听说,应该是只有一个县的事情吧。真奇怪,京城里反倒没什么消息呢。」 

  「切,这批狗官,欺上瞒下的事情可是一流拿手。」 

  「哎,忻州那边也真是惨,听说死了好多人呢。」 

  「嗯,都饿死的,难怪要造反了。」 

  「嘿,算了算了,不提不提。对了,前几天你是不是去百花楼了?怎么样?那青儿的功夫是不是很销魂?……」 

  说话向风花雪月发展,言邑与李寂的视线交会,想到的都是忻州前不久报上来的「流寇」事件…… 

  李寂的脸白了。不会吧?如果真发生些什么,州官怎能不报? 

  容不得他细想,言邑早已经拍案而起。那张脸比窗外的阴天还黑上三分。 

  李寂忍不住再次叹气:这种事情本来轮不到自己操心不是么?为什么言邑身后那个李承贺露出了向他求救的神情呢?一边想着,他一边低声对言邑说:「小道消息,不足为信。还是待消息确实了再说吧。此刻发脾气也不过是惘然。」 

  言邑看了他一眼,转身朝楼下走去。 

  腊月寒冬,忻州传出匪讯,当地有流窜的匪徒到处抢劫旅队。这消息一开始传到京城时,当地州官仅仅以「小股匪徒」形容。但是紧接着,当月十日,就在李寂与言邑在茶楼听说「造反」消息后的一天,当地又传来一条消息,让本来已经震怒的言邑更加大发脾气。这「小股匪徒」抢去了卢州送往京城,途经忻州的一批银两。这批银两正是卢州要送到宫里的一批税银,总计四万三千两。 

  满朝震惊。 

  李寂坐在车中,不住搓着双手,早晨从驿站搬出来的脚炉和手炉早已失去了效用,冰冰地浸染着周围的温度。 

  此次李寂大大「露脸」,被钦点前往忻州调查税银遭劫之案,同行的武官是李承贺。两人临出行前的那一天,言邑特地把李寂叫到宫里,微笑说道:「承贺两年来没露出笑脸,这次让他去忻州,主要是让他松松筋骨,但是案件的事情,还要李寂你多多费心。」那张笑脸,看起来真的跟狐狸没啥两样。 

  换言之,派这个武官出来是专门让他游山玩水的,李寂这个文官才要赤手空拳对付那些穷凶极恶的「流寇」。 

  天道不公,不公至此啊! 

  李寂日行一叹后,回家郁郁地收拾了行李。当然,他的管家大大地兴奋了半天,说是自己的少爷终于被重用。还连夜到城外北郊有名的定宁寺求了一道平安符,再逼迫家里瞌睡的小侍女小青三更爬起来制了个香包,把符放进里面,然后再偷偷摸摸爬到李寂床前把香包放进他的官袍里…… 

  当然,正在数着山羊的李寂还是看到了。 

  心里微微的暖,李寂没有声响。只是在周伯小心翼翼地关上房门后,爬起身把那香包握在手里。温涧的丝绸摩娑着手指间,一点点化开来,缠到了心上。 

  房间里很暗,李寂睁开眼睛,却什么也看不到。眼前的一切似乎都模糊了,原来似乎清楚的未来也同样暗了下来,所有的一切都模糊着,让李寂甚至看不清前路。 

  他叹了口气,忽然发现原来自己一直都只是糊涂蛋,将来或许也会这样糊涂下去吧…… 

  这样想着,握着香包,闭上眼,最后他竟慢慢睡去了。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李承贺早已经在他家厅上候着了,带着御赐的宝剑,微笑地看着打着呵欠揉着眼睛爬将出来的李寂李大人。 

  两人随便哈哈后,即刻到吏部知会,然后出发。 

  李承贺从车外探进半个头来,笑着看着猛烈颤抖着的文官:「李大人,要不要在前面驿站再歇歇脚?」 

  李寂有点青紫的嘴唇颤抖着:「不用,越早到地头越好,不用管我。」 

  李承贺犹豫了一下,想想对方好歹是个成年男子,便缩回头去。 

  李寂狠狠地跺着已经冻成一根一根柱子般感觉的脚尖,早一天到就能早一天缩到温暖的屋内作乌龟啊。 

  天气这么冷,为什么会挑这个时候行动呢?他半真半假地暗地埋怨着,又把手指藏进了袖管深处。 

  言邑看着窗外的雪花。 

  自从那两个人离开后,京城就下起了大雪。夜里降下的大雪遮了一天一地,阴沉沉的天空望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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