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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那种不顾一切的勇气,我只怕一辈子都不会有。
所以才注定跟某人有缘无份么?
原来,我竟是输在了这种地方。
可惜发现的太晚,事到如今,连后悔两个字,也已说不出口了。
罢了……
本就无缘,如何强求得来?是非对错,且随他烟消云散吧。
于是慢吞吞的爬下床来,跪坐在地上,静静捡起那满地的布料。零落的碎片里,依稀可辨几对鸳鸯的影子。
越看,越觉得心下凄然。
曾经成双成对,而今却是……一切成空。
“少爷,你在做什么啊?地上的东西交给奴婢来收拾就是了。你身子不好,快回床上躺着。”焚琴说着,就要扶我起来。
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凉凉的说:“不要管我。”
“少爷……?”
微微叹气。
“我没事,只不过心里有点闷而已,一下就过去了。你先去忙别的吧,不必顾着我。”
“可是……”她张了张口,却是欲言又止。终究什么话也没说出来,只乖乖转过身去,收拾其他东西,却又时不时的偷觑我一眼,见我无事,方才安心。
我半个身子都坐在地上,感觉有些冷。
先是心上人离自己而去,再是被亲妹妹扫地出门,自己如今这样,该称得上是众叛亲离了吧?
焚琴……至少还有她,总是关心着我的。
正想着,陆信突然从床上探出头来,直瞧着我的眼睛,问:“袁兄,你没事吧?”
他在被里闷得久了,一张俊脸微微的红着,眼中全是担忧之色。
差点忘了,这人心里也是记挂着我的。
总算,还未到走投无路的地步。
于是轻轻笑了一下,不急不缓的答:“不只陆公子你要走,看来,我也是时候离开这里了。”
其实,我早在两三年前,就已经有过这个念头了。也曾为此蓄下一些钱,甚至连住的地方都找好了,只因顾着袁心到底是自己的亲妹妹,不忍离去罢了。
如今,已经没有继续留下来的理由了。
心里微微刺痛着,倒也没有太大的不舍。
疼得太久,早已麻木了,我既斗不过这天地,自然只有认命的份。
心比天高,却偏偏断了双腿,被困于此,我难道就不恨么?真心喜欢上一个人,却只是一场骗局,我难道就不怨么?
只是,无论如何,人总是要往前走的。
双腿不能动又如何?我就算用爬的,也非得爬过去不可。
13
既然决定了要走,自然第二日就开始收拾东西了。
其他的都好解决,就只有焚琴,一直哭哭嚷嚷的,硬要跟着我一起去。
从早到晚的,费了好些功夫,才勉强将她劝了下来。
我这几年靠着卖字画,虽然攒下了一些钱,但毕竟数目有限,最后只在城里买了间小宅子,屋里只摆得下一张床。焚琴是个姑娘家,若跟我一起住了,以后如何嫁得出去?虽是万般不舍,但为了她的闺誉,不得不将她撇下了。
“少爷,你当真要丢下焚琴吗?你的腿脚不方便,身子也不好,万一被人欺负了可怎么办?少爷,求求你,带焚琴一起去好不好?”
都已经行到门口了,那丫头仍紧抱着我的手臂不放,犹自纠缠不休。
不由得苦笑着叹了一口气,摸摸她的头,道:“傻丫头,哭什么哭?又不是要生死离别了。等过些时候,我换间大一点的屋子,再接你过去,好不好?”
半般哄劝之下,焚琴才终于止住了眼泪,却从颈间解下一只香囊来,塞进了我手里。
“少爷,这是奴婢亲手制的。你将它收在身上,想我的时候,记得拿出来瞧一瞧。”
她一脸认真的叮嘱着,我却只觉哭笑不得。
这光景,怎么似极了情人分别、互赠定情信物?
但自己实在拗她不过,只好乖乖收下了。
反正我手边有一样东西,也必须随身带着,若藏这香囊里,应该比较安全。
然后又一步三回头的,总算是出了袁府的大门。
心里微微的有些痛。
从今往后,袁若与这苏州袁家,便再无瓜葛了……
我选的那间屋子,价钱虽然便宜,地方却极是偏僻,而且久无人居,房里早已积满了灰尘,门窗器物,样样陈旧不堪。
陆信原本是打算送我到家后就回扬州的,可一见那屋子,立刻便说要帮我打扫。
眼见他弄得满屋尘土飞扬,一边吃力的搬动桌子,一边咳嗽个不停。我吓得心惊肉跳的,手心里全是冷汗,简直比我自己动手还要累上百倍。
等一切完工,屋子勉强可以住人时,已经是入夜时分了。
那天的晚饭,是陆信动手煮的。
他做起其他事来笨手笨脚的,只有这一样还算拿得出手。
饭菜上桌以后,他自己也不动筷,只微微蹙着眉,紧张万分的望住我,问:“怎么样?合不合你的口味?”
淡淡的扫了他一眼,点头。
陆信这才松了一口气,浅浅笑着,道:“还好,原来袁兄你也喜欢清淡点的食物。”
“也?”我忙着往碗里堆菜,随口问了一句。
“呃……”他呆了呆,面上微红,有些窘迫的答道,“那个人吃不惯油腻的东西,所以……我拿手就只有她喜欢的那几道菜。”
闻言,我仅是轻轻应了一声,继续吃着菜,不再言语。
感觉胸口似乎闷闷的,不大舒服。
原来,我又只是顺便的而已。
如此想着,一顿饭下来,竟是索然无味。
夜里和那人挤在一张床上,他早早便睡了下去,我却辗转反侧的,根本无法入眠。
是因为换了床被,不太习惯,还是……
悠悠的叹了口气,转个身,只见月色透过窗子照进来,屋里明明暗暗的,一地霜雪。
月圆,人难圆。
或者该说,能与我相伴一生的人,究竟在何处?
也许很快就能遇上了,又也许,终我一生,都寻他不着。
手不由自主的探进了衣裳里,拉住系在颈间的暗红色香囊,此时此刻,那里头藏了一块通体碧绿的玉佩。
天下之大,恐怕只有我一人晓得,宋文悠想要的东西,其实一直在我手上。
情爱正浓的时候,他就算说想要我的命,袁若也断然不会皱一下眉头,何况只是区区一块玉佩?偏偏,那人从来也未将我放在心上,轻易便信了袁心的话。
所以说,两个人能否厮守终生,根本不关情爱的事,单看有缘无缘罢了。
动不动就被缘分所累,莫非……这便是袁若的命了?
若当真如此,这上天待我也实在是太过不公了。
静静闭上眼睛,似有若无的轻叹出声。
一夜无寐。
第二日又得一大早起来,为陆信送行。
吃过早饭后,他推着我到了门口,然后……相对无言。
隔了许久,他才轻轻笑了一下,道:“我如今有事在身,不能久留,待扬州那边的事情解决了,就来看你,好不好?”
淡淡的点了下头,不答。
“袁兄,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平日可要小心点,尤其是晚上,记得把门窗关好了再睡。若是身体不好,干不动活,就找附近的邻舍帮个忙。”顿了顿,四下里张望了一阵,结结巴巴的说,“啊,这附近……好像没什么人家……”
我面无表情的扫他一眼,冷冷的说:“慢走。”
“啊……?呃,是,袁兄你也多保重。”陆信猛得张大嘴,眨着眼睛看了我一会,这才点了点头,慢吞吞的转身离开。
谁料,他才走了几步,就又回过身来,柔声道:“袁兄,外头风大,你快点进屋去吧,小心着凉。”
怔了怔,抬眸看他一眼,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现在这样子,像极了一个人。”
“谁?”
“焚琴。”只不过一个喜欢撒泼耍赖,另一个则是温言软语。
“……”他张了张嘴,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只能微恼的瞪住我。
于是伸了伸手,提醒道:“时候不早了,你也该上路了。”
“那,我走了。”
“嗯。”
“袁兄,我真的走了。”
“是。”
“袁……”
“你到底走不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