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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不住叫道:“好漂亮的功夫。”
西门岚笑笑刚要说话,却听得西门觞一声冷笑,双手齐挥。两个碗便一西一东的远远飞了去。碗飞行之际挟带着尖利的风声,显见出手之际蕴含了惊人的内力。
西门岚吃一惊,如箭飞窜而出。速度竟比飞得最快的那只碗还要快上三分,凌空一个跟斗,堪堪在碗落地前接住,身姿优雅潇洒,果真是一等一的好身手。
只可惜西门觞有意算计,原本飞得慢的那只碗竟突然加速,半空中笔直下坠,西门岚无论如何也来不及飞去另一边救场,只有望碗兴叹。
西门觞嘴角噙着冷笑,他的眼中始终只有我一个人。
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只等碗落地,便要跳起来大声喝彩,说句“岁岁平安”,把场面圆了过去。
可这碎玉的声音却迟迟没有传来。
雷鸣般的叫好声猛然轰响。
半空中一道青影在空中如烟般翱翔。不用看第二眼,我就知道,除了张之栋不会有别人。
张之栋当初上到了琵琶骨,武功尽废,只留下了一身妙臻化境的轻功。他接不住西门觞的内力,玉碗又极易碎不能硬碰,急中生智,便已绝顶轻功顺着玉碗来势轻轻一拨,把碗改个方向,顺带着消去了一些劲道。而自己也与碗齐飞,身影竟在空中不坠。如此连续几下,碗速愈来愈慢,只要是个手脚灵便点的人,便都能轻易接下玉碗来。
西门岚大声叫好之余,有意卖弄,挥手射出刚接下的那只碗,两只碗在空中发出脆脆的撞击声,张之栋双手一摊,两碗齐崭崭落下,刚好一手一个,完整无损。
我心念一动,顿时跳起,大声鼓掌:“演得好,演得妙,演得顶呱呱!”
这样一说便轻轻揭过了西门觞有意寻衅滋事,在坐的有心人虽然都知道真相,可世事奇妙之处就在于,很多事只要圆得了场,真相便已经无所谓。就是主动滋事的西门觞此刻也只是连连冷哼,不再说话。只不过他嘴角扬起的冷笑依然在无声的讥刺着我们的虚伪。
西门岑雍容的拍拍掌,顿时满室静寂。一挥手,知道主子心意的大总管扬声高叫:“赏张之栋纹银五十两!”
张之栋抱拳谢了。至于西门岚身份不同,自然是领不到赏的。
西门岑微笑道:“刚刚的餐前小戏,是几位爷慰劳大家的。各位辛苦一年,希望今天吃得开心!”
底下人山呼海啸的齐声叫“开心”!声势真惊人。
西门嘉朝大总管一使眼色,大总管心领神会,大声叫道:“上戏,开宴!”
后台久候的锣鼓齐鸣,哐哐铛铛地响起来,一班演员跨着大步冲上那个空着的高台。这才知道,那竟是个戏台。
原本静寂的大厅顿时沸腾起来,狂欢的时刻终于到了,而一场风波似乎也已经烟消云散。
戏台上抑扬顿挫的唱腔高亢入云,慷慨激昂,听来别有一番风味。至于是什么戏种戏牌,我也懒得去了解。我对戏曲一向不爱好,在现代时也只偶尔听些越剧、黄梅戏什么的,穿越到了天月皇朝,茶余饭后的消遣便知有了戏曲,不过洛安地处南方,唱腔也都是软绵绵的,类似于越剧之类。至于北方的戏曲,粗犷豪迈,限于水土关系,我并不怎么欣赏得来。
“怎么六爷不把几位夫人也带来一起热闹下啊?”我刻意找上西门风。“听说几位夫人也颇通音律。”
西门风表情僵硬。声音如千年不化的玄冰一般:“卑贱之人不登大雅之堂,就不劳丁丁挂心了。”
我似笑非笑,把弄着手里的酒杯,拖长了声音:“是——吗?”
那一刹那间,我竟觉得西门岑的眼中似有杀气飘过。不过定睛一看,西门岑依然笑得如同往常一般的雍容华贵。看样子,是我的错觉了。
几个曲唱罢,便听到有枣木梆子咚咚的敲。
只见西门岑侧首柔声对西门嘉道:“我点了你最喜欢的《花木兰》,你且听听着戏班子唱得还使得?”
西门嘉笑得眼睛眯成一团小雏菊:“岑哥请的戏班自然是最好的戏班。”
我心念一动,插口问了一句:“姐姐原来喜欢听梆子戏啊?”
西门嘉笑道:“妹妹还不知道吧?姐姐原籍是中原的,这梆子戏是我的家乡戏。自小听惯了,这《花木兰》我是最喜欢的了。”
“哈,难怪姐姐如此英姿飒爽,如木兰般是个女中豪杰。”高帽子反正不要钱,一顶顶送出去我一点也不肉疼。
西门嘉在一边眯眯笑,显是非常受落:“妹妹想听什么,姐姐给你点几出。”
我摇摇手指:“不用不用,我对这戏曲没什么兴趣,听什么都一个样。”
一直不敢吱声的西门笑赔笑凑趣道:“一会儿还有焰火,这个丁丁一定喜欢的。”
我皮笑肉不笑,懒懒道:“焰好倒是热闹好看。”虽然答的冷漠,总算也是给了西门笑一个台阶,他明显松了口气。
西门岚是知道原因的,连忙笑道:“一会我陪你去放些特制的大焰火,都是京城的百年焰火老店宝雷堂精心制做的,有好多呢。”
我听到宝雷堂三个字才算有了真正的笑颜,拍手叫好,心里已有了雀跃之意。
宝雷堂的焰火都可是鼎鼎有名啊。制作极其精美,价格奇贵无比,每年只限量出产,一个就要纹银百两以上。但即使如此,也不是有钱就能买到,那些权贵人家往往都是提前一年给足全额货款才能拿到货。以前在洛安丁府,也只有新年使才能放上一些,每次施放都不会超过十枚。据丁维凌说,宝雷堂每次卖给客户的货每家最多不会超过十个。
想着宝雷堂那些精美绝伦的焰火,我已经有些坐不住了。如言也是最爱看宝雷堂的焰火的,以前每年放焰火时,他都会陪我一起看。在目驰神迷的火树银花下,会露出一丝温柔如春风的笑意……
西门岑慈爱而温柔地对我说:“丁丁是心急着看焰火了吧?”
我干笑几声,以我的身份其实是没有权利孩子气的,“这个……反正戏我也听不懂啦……”
西门岑笑起来,转头对西门纳雪道:“纳雪陪丁丁去吧。”
西门纳雪深深看了我一眼,淡淡道:“我身子不方便,冰天雪地的丁丁顾着我也不能尽兴,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西门岑也觉得有理,交待了西门岚几句,无非是注意安全这些老调。
我见西门氏诸人并无一人站起和我同去观看焰火,不由奇怪。想当初在丁府,放宝雷堂的焰火可是大节目,自老夫人起浩浩荡荡一家人坐在特别搭的观礼台上,隆而重之的观赏,哪像他们一样,好像没事人一样。
我偏头奇怪的望着他们:“你们不去看?”
西门嘉忍不住笑:“丁丁,你还不知道吧?宝雷堂也是我们西门家族的生意,要看焰火,随时都有机会看。”
我一窒,想不到连宝雷堂也是西门一族的盘子,西门族的实力实在深不可测,暗国不知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势力。
我调匀呼吸,努力微笑:“那我就先告退了。”
西门岑微笑道:“去吧去吧。”一脸的慈祥雍容。
我向大家团团施了礼,正式辞别,不论我多么急迫的想走,表面上礼节总是要维持的。不过我也明白,我这一走,至少西门觞的脸色能好一些,西门纳雪也会轻松些吧。
经过那高高撑起的戏台时,无意中一瞥看到台上一生一旦正咿咿啊啊的唱着,曲调却似曾相识,电光火石间,我想起那晚夜探浣剑楼,西门风的两位姨夫人唱得不就是这一出吗?
我一回首,只见西门风两眼直直盯着戏台,听得入神。西门岑却在和西门纳雪闲话,西门笑和西门觞一个拼命叫菜,一个一杯接一杯的喝酒。而西门泠则已经不见了,想必是退席去见他哥哥了。至于西门嘉素手轻拍,合着梆子声,正摇头晃脑的跟着笑声哼唱。
“丁丁,你想去哪放焰火?”一出门,西门岚便兴致勃勃地问我。
去哪儿?祁风堡大得吓人,到处都有大片的空地。不过嘛,我心里只有一个最合适的地方。抿抿嘴,我以不容更改的口吻道:“去冰窖前放。”
“冰窖?”西门岚面色一青,“大过年的何必去那个地方触霉头?”
我面色一冷:“如言也喜欢焰火,在那儿放,他一定会喜欢。”
“可是——”
“别可是了,小姐说在冰窖放就在冰窖放了。”跟着我们出来的张之栋一把打断西门岚的话,拖着他就走,边走边回头叫:“小姐,我和九爷去搬焰火来,你先过去那边等我们。”
冰窖离啸天楼还颇有些距离,不过我并不打算叫人来抬我去。难得清静,在扑面的冰雪之气中,独自漫步,如今竟也成了我难得的奢侈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