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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得并不算太大,只是天色却非常暗。
西西和叶京坐在一辆疾驰的车内,车窗外满都是浓浓的夜色,只有环路上的车灯在漆黑的夜晚中,偶尔拖过一道道白色弧线。
他们好像才从影楼出来,此时正在往家里赶。
副驾上的西西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抱怨着:
“半个月后就要行礼了,你什么都不管,所有事都交给我一个人!婚纱是方方陪我买的,请柬是方方陪我挑的,司仪是方方给我介绍的……哼,我到底是嫁你,还是嫁给方方啊?!”
阿京目不斜视地开车,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西西见他这个态度,愈发生气,恨恨地说:
“你扪心自问,你为婚事操过什么心?新房是你父母五年前装修的,你嫌装修麻烦,我就听你的,不装了!饭店的事你也不管,直拖到你舅舅急了,才帮着订下来!叶京,你到底想不想结婚啊?要不想结,不必勉强!”
阿京闷闷地回道:“你又发的什么脾气?我不就刚才去晚了一点儿吗?老领导要请客,人家才退,我总不能这点面子都不给。”
这句话,彻底把西西的火气点着了,她嘣豆子似地吵道:
“对对对,你全有理,你的事全是天大的事!难道我是家庭妇女,我怎么这么闲!找借口谁不会,我也能找出一大车来,有意思吗?你就直接说,这婚你结是不结,不结咱们就一拍两散,各自清净!”
阿京拧了拧眉头,语气不善地说:
“我什么时候说不结婚了?天天闹脾气、使性子的是你,又不是我!婚事是板上钉钉的,一切都订好了,亲朋也全通知了,怎么能不结!”
西西眼泪哗得一下流出来,断断续续地哭道:
“你,你就是怕在亲朋面前丢人,才娶我的吗?!你当我没人要,非死乞白赖嫁给你吗?我不嫁了!我要下车,你给我停车……”
“别闹,危险!”
阿京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按住西西挣扎地双臂,不耐烦地说:
“开车呢!有事儿回家闹去,我还不想死呢!”
西西一边跺着脚,一边哭道:“叶京,你混蛋!我不要你了,我们分手……”
阿京皱着浓眉,脸黑得和锅底似的,半晌才叹道:
“你是不是结婚恐惧症啊?”
“你才结婚恐惧症!你要是换成我,早就忍不下来了!你永远不反省自己,把所有错误都推给别人。结婚的事你完全不在意,这个婚礼又不是给我一个人办的……”
阿京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低吼一声:“够了,我在开车!你不要叨叨了,不想死就给我闭嘴!”
车外,雨继续下着。
车内,西西继续叨叨着。
突然,一片强烈的白花花的光线罩了过来……
“啊!”
西西猛然睁开双眼,一下子从沙发上坐起来,两手兀自不住乱抓。
范严生捉住她的两只手,柔声劝慰半天,才把西西安抚下来。
西西接过他递来的纸巾,失神地擦着一头一脸的冷汗。
汗是被吓出来的。
她刚才重温了三年前的那场车祸!
时隔三年,居然历历在目,可惜刚刚的只是记忆,她无力改变任何结果。
那明如白昼的光是对面大货车的远光灯,他们的车被大货车撞飞出去。
而她,正是因为这场车祸失去了魂魄,被避戾珠吸到了另外一个时空。
真身却完好无损地躺在第七医院,一睡就是三年。
西西抹干净脸,静静地望向范严生。
她不明白,催眠这段车祸的意义何在?
为什么范医生要她记起这段最不堪的往事,这对她的失语症有什么好处?
冰冷地目光落在范严生脸上,他推了推眼镜,用平缓的口气询问西西刚才看到的一切。
屏幕上蹦出一个个黑色的小方块,很快就密密麻麻地排成一个矩阵。
范严生的心也随着这些黑色小方块的展开,一点点陷落……
他失败了!
筹划了好几个月的催眠疗法,一败涂地!
范严生极力掩饰住自己的沮丧,这阵子以来,他一直把邵西当成他的杀手锏,期待有奇迹再次降临在这个幸运的女人身上。
然而,她的好运似乎已经用尽了?
又或者是他太过心急,欲速不达!
也许应该再等等,这次的失败,注定会影响进度。他还要重新铺垫,一切都要重头再来。
范严生用了两分钟的时间,迅速收拾好心情,又变回那个深藏不露,权威感十足的范医生。
至少表面如此。
与此同时,西西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儿去。
她甚至怀疑自己是否不适合意志康复,因为她心底深藏着一个大秘密,一个无法和范医生开诚布公讨论的秘密。
因此,范医生才会被她带进阿京的死胡同,功败垂成。
双方期待已久的催眠术,以失败而告终,病患双方都心情郁郁。
西西擦干眼泪,垂头丧气地走出咨询室,门还没掩上,她又被一股风似地卷回屋。
“砰”的一声,咨询室的门猛然关上。
西西怔怔地望着姚聪,大脑一片空白,不知发生了什么。
她呆呆地仰着脖子,只见葱面沉似水,狠狠地瞪着范严生,眼睛好像要冒出火焰似的。
老板台后的范严生缩着身子,站在最内侧,尖声叫道:
“你你你,你别乱来,我可要报警了!”
姚聪从鼻子里轻哼一声,一屁股坐在老板台上,痞痞地笑道:
“报啊!”
范严生又向里蹭了蹭,颤巍巍地说:
“理智点,大家都是文明人!我,我承认刚才的催眠疗法,不,不不太顺利。可你女朋友才治了半年,这种病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你你……”
话说到这里,范严生脸色一变,眼神猛得往桌下不住望,一幅见了鬼的表情。
就连西西也看出不对劲,也随着他的眼神向桌下看去,却什么也没发现。
“哈哈……”姚聪的笑声突然响起,眯了眯微微上吊的眼睛,“警报的线早就剪断了。”
“你,你……”
范严生右手高高举起防狼喷雾,把身子抵在墙角,狠狠地闭了下眼睛,好像下了什么天大的决定。
缓了缓,他冲西西说道:“邵小姐,请另谋名医吧,我治不了你的病!其实,我对你的案子很有兴趣。失语症是我在德国就致力于攻克的目标,不过显然有些误会,我……”
西西向他唇角的淤青望了一眼,心里猛然一凛,向葱问道:“打,人?”
姚聪根本没有掩饰的意思,坦然道:“活该!这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告诉你……”
西西狠狠地摆了两下手,急赤白脸地叫道:“我,治!”
说完,她气冲冲走到姚聪面前,一把拉住他的胳臂,使劲将他倒着向门口的方向推,边推边大声说:
“别,管!”
姚聪气得青筋暴起,猛得挣开她的手,低吼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向着他?为什么你总是不相信我?上次和子的事也是一样,你宁可相信天下所有的骗子!”
西西此时哪里听得进半句话,只剩下满满的一肚子火气。
葱以为他是谁?
凭什么打她心理医生,阻止他为自己做催眠?
这事上什么事都好商量,只有康复的事情没的谈,魔挡杀魔,佛挡杀佛!
偏她一肚子的话要吵,最终却只能选两个字,脑袋里胡乱搜了半天,只坚定地说道:
“治,病!”
姚聪气得满面通红,别过脸静了半晌,才闷闷地问:“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哭红了眼睛?”
“失,败!”
姚聪听到这个答案有点诧异,看了看西西,又挑眉盯着范严生审视半天,恶狠狠地说:
“别以为有西西给你撑腰就行,要是被我查出你干了什么好事儿,我可不会放过你!哼,下回就不是挨几拳那么便宜了!”
说完,他老鹰捉小鸡似的将西西拖离了咨询室。
邵西将近一米七的身高,又是个天天健身的主儿,可不是软角色。然而对上一米八五的健身狂姚聪,简直就暴弱了,完全没有抵抗之力。
西西被葱扔进副驾,还没来得及坐稳,葱就伸开双臂把她锢在了座椅里,随后摔上车门,恶狠狠地问:
“如果我说性范的不是好人,你是信他还是信我?我把心都掏出来给你看了,为什么你就是不信我?一次、两次都这样,我快要被你气死了!”
姚聪直直地望着西西,等了好一阵也没有回音,气得低吼:
“选啊!你到底选谁?”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