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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都岁时记(暴发户日常)-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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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吃剩的饼都捻碎喂了鱼虫,她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便从袖子里掏出绣帕擦干净手,回到廊下直直跪好。

    不一会儿,姜昙生身边的美人甲果然轻轻掀开门帘往外张望,见两人规规矩矩跪着,方才放心地回去禀告姜昙生。

    姜昙生心道果然是两个不知变通的傻子,不过还是吩咐婢子去杀个回马枪。钟荟早料到有这一出,侧耳倾听门帘动静,待第二次平静下来,方才扶着阿枣的胳膊起身,也不知道那姜昙生疑心病为何那么重,一个时辰中如是反复了五六回。

    不知不觉过了一个时辰,一堂课讲完,秦夫子正要掀帘子出去看看两个受罚的学生,以免再闹什么幺蛾子,便听到阿枣吊着尖细的嗓子惊呼:“小娘子!小娘子您怎么了?大事不好了!小娘子晕过去了!”

    ***

    到了午晌,阖府都知道二娘子不知怎么惹着了大郎姜昙生这霸王,叫他罚在寒风里跪了两个时辰,把个大病初愈弱不经风的小娘子给跪晕了过去。

    阿杏和阿枣自己都是孩子,抬也不是背也不是,幸好有三娘子带来的两个婢子搭把手,好歹把主人挪到了背风的地方。

    姜悔见二娘子突然眼一闭歪倒在地吓得三魂去了两魂,跪久了腿麻,磕磕绊绊地扑上前去,便见他二妹调皮地朝他挤挤眼,抬起一根手指放在嘴前轻轻“嘘”了一声。

    姜昙生听到外间动静,心里有些惊惶,这事怎么说都算他以大欺小,闹到长辈跟前他必定要吃挂落的,但面上犹自虚张声势,两个美婢见三娘子主仆也忙不迭地出去了,便也想去瞧热闹,美人甲问姜昙生讨示下:“郎君咱们也出去瞧瞧吧,别真惹出什么大事来。”

    叫姜昙生恨恨地啐了一口:“瞧什么瞧!八成是那小丫头片子诈人呢!”到底不踏实,又对美人乙道:“阿乙你去外面盯着,有什么蹊跷赶紧来禀本公子。”

    阿枣把披风、毡毯等御寒之物一股脑地堆在钟荟身上,阿杏一边掐她人中一边做张做致地哭天抢地:“哎呀我的小娘子,您醒醒啊!莫丢下奴婢啊!咱们小娘子身娇肉贵,是个顶顶金贵的人啊!怎能如此作贱呐!”

    钟荟被她粗手笨脚掐得几乎真的晕死过去,心里第一万遍发狠要将这胖婢子撵出去,想必靠着这身嚎丧的本事很快便能做一分人家出来。

    幸好曾氏的如意院距琅嬛阁不远,继母闻讯很快带着两个中年嬷嬷赶来,总算把“昏迷”的二娘子抬回了自己的院子。

    曾氏方才便伸手探过二娘子的额头,触手温凉,便知她是装病,钟荟也不怕她知道,更不怕她多事揭穿自己,谁叫他们不是亲母女呢?若是亲娘早一个巴掌招呼上去了。

    况且姜昙生才是真正让曾氏如临大敌的人,现下他嫡亲妹妹要泼他一盆脏水,继母想必愿意助她一臂之力。

 第15章 做戏

    早有仆人领命套了车去城东医馆请大夫。

    一行人抬着二娘子浩浩荡荡回去,蒲桃正趁着日头好在庭院中翻晒冬衣。

    近来连日阴雨,那些皮裘和夹着厚厚丝绵的衣裙、帔子放得都快生霉了,难得有一日风和日丽,这些衣裳大都金贵,有些还缝着宝石金珠,季嬷嬷手脚不干不净,蒲桃不敢放她一个人办着差事,又不能交代给那两个小的,是以自己留在院里照看着。

    曾氏一马当先走在前头,一见蒲桃和季嬷嬷,着急道:“你们快来帮忙,二娘子晕过去了,赶紧伺候她回屋里躺下,搬动时小心别磕着碰着。”

    蒲桃闻言赶紧抛下手里的一件白外红里的夹襦,紧抿着嘴唇,和大呼小叫的季嬷嬷一同急急忙忙穿过一庭院的锦绮,待看到头歪在一边“人事不省”的二娘子,耳边轰隆一声,眼前先黑了黑。

    没想到二娘子晨间活蹦乱跳地出了门,不过两个时辰便横着叫人抬了回来。怪道一早起来眼皮直跳,到底应在这上头,早知如此晒什么劳什子衣裳,无论如何也得跟了去。

    当着曾氏的面不好多言,蒲桃便斜了那两个小的一眼,阿枣低着头把脸埋在胸口不敢看她,阿杏则抬着袖子不住抹眼,一边抽抽噎噎,瞅着曾氏主仆不注意,方才露出一对陷在肉里的小眼睛,朝蒲桃眨巴眨巴地使了个眼色。

    蒲桃何等的千伶百俐,当下会意,知是他们主仆几个做的一场戏,虽然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却也怨他们不知事,娘子年幼玩心重,做下人的不知规劝着,还跟着瞎胡闹怎么成?

    钟荟闭着眼睛在床上躺了会儿,左等右等还不见大夫来,曾氏像生了根似地坐在张胡床上,好整以暇地守在她床榻边,时不时地还要“忧心忡忡”地拿绢帕擦拭擦拭她的额角,动作时袖子轻轻扫过钟荟的鼻端,袖子里大约藏了香囊等物,一阵香风扑鼻而来,钟荟再也装不下去,打了个喷嚏,嘤嘤醒转过来,揉揉眼睛,迷迷瞪瞪地四下打量一回:“咦?我不是该在琅嬛阁罚跪的么……母亲您怎么来了?”

    曾氏抚着胸口直念“南无阿弥陀佛”,欣喜地道:“总算是醒了,阿婴你可把阿娘吓坏了,秦夫子也是,你阿兄年幼无知,他怎么也由着他使性子!”

    竟轻描淡写地以“年幼无知”为借口将姜昙生摘了出去,若她真的是八岁的姜明月,必然因此对嫡兄心生怨怼。

    “怨不得阿兄,是女儿口无遮拦惹得他生气……”钟荟嘴上善解人意,脸上神色却隐隐藏着怨忿。

    “好孩子,母亲知你懂事,回头我好好劝诫你阿兄,下回必不叫他捉弄于你。”曾氏慈爱地用手指梳着她的发丝,“晕倒”时阿枣便与她松开了发髻,此时青丝散乱地铺了一枕头,姜明月的头发又黑又油亮,发丝却细而密。

    曾氏心下了然,眸光一闪,又略带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你阿兄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阿娘何尝不想严厉惩戒一二,奈何……总是叫你受委屈了。”

    “母亲莫要如此说,母亲的难处阿婴懂得。”钟荟只想速速将曾氏打发了好指使婢子偷偷去小厨房传膳,她一大早到现在只进了一只一点儿也不酥的隔夜冷酥饼,早已饿得眼冒金星了。

    曾氏又翻来覆去地安慰了会儿,话里话外无非就是她弟兄骄纵难以约束,她这个为人后母的千难万难,一言以蔽之,你阿兄混账,然而这事没人为你出头了。

    钟荟脸上的愤懑不甘越来越浓,曾氏看着煽的风点的火都起了效验,火候差不多了,便推说有旁的事要走,又嘱咐了季嬷嬷几句饮食起居上的小心,吩咐等大夫看过诊去回她一声,方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曾氏前脚离开,大夫后脚便到了,因是女眷,请来的这位比秦夫子还老,走两步路浑似要他的命,一路上把领命的奴仆急得火烧火燎。

    老大夫颤颤巍巍地伸出一只布满寿斑的手,搭在二娘子腕上半晌,只觉脉搏稳健有力,心知又是个装病的,不觉有些气恼,这些富贵人家的小郎君小娘子成日里就知道拿大夫消遣,不晓得他们悬壶济世很忙的么?来时一段坑坑洼洼的烂路差点把他这把老骨头颠散了。

    “小娘子是如何晕过去的?”横竖能领到诊金,不过腹诽几句便罢了,老大夫耐着性子问一旁下巴尖尖的俏丽小婢子。

    “在园子里水边待了两个时辰,”阿枣担忧地问道,“三个月前还曾不慎落水,病了好些时日,大夫,我们娘子没事吧?”

    “那就是旧疾未痊愈,又兼风寒侵体,老夫开个方子,抓几付药,服一个旬日,若还不见起色老夫还来诊治。”说罢便摇摇头自去堂屋写补身益气的方子不提。

    钟荟将季嬷嬷支去厨房领膳,对蒲桃道:“你去开箱子取个二两的银饼子来,劳烦大夫顺带去二兄院里走一遭。我离开时二兄还跪着,方才我就见他脸色不好,嘴唇泛白,这会儿应该回去了,叫大夫瞧一瞧放心些,若需药石来回我便是……让阿杏领路,再叫阿枣去知会夫人一声。”该知道的人总是会知道的,难不成就许你挣贤名不许我做好人?

    钟荟自然知道与庶兄走得太近难免惹老太太不喜,不喜便不喜吧,她钟十一娘何曾看别人眼色行事了?只要芯子还是这个,换十次壳也不能够。

    蒲桃很是讶异,二娘子一向对这个庶兄视若无睹,不知今日在琅嬛阁发生了什么事,倒叫二郎入了她的眼,不过讶异归讶异,她却只是应了声,取了钥匙打开镶银紫檀木箱子,从姜明月这些年林林总总攒下的金银花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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